第四天早晨，席宇斯终于醒来了。“晞，是你吗？”
席宇斯困难地吐出几个字，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是我！是我！”
凌缈晞狂喜地抱住他，眼泪抑制不住不停往下掉，“你终于醒了，我真的好害怕，怕你一直不醒来，那样……我该怎么办才好？你是傻瓜吗？为什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可我现在没事了不是吗？就算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害。如果换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席宇斯虚弱地笑着，他吻上她的手，却发现发现上面全是眼泪。“你为我……哭了吗？傻瓜，我不是没事吗？”
“嗯！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凌缈晞忙擦干眼泪，哽咽着道：“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我知道你会没事，我一直都知道。”
“天黑了吧？为什么不开灯？”
席宇斯忽然问道。一道霹雳从凌缈晞脑中闪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黑？现在明明是白天，难道他看不见吗？她这才发现他的瞳孔竟然是涣散的，里面找不到任何焦距。“席先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要等醒来之后才知道。”
……难道医生所指的后遗症是……失明？“晞，你怎么了？打开灯好吗？我想看看你。”
席宇斯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摸到一片冰冷，他心里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怎么了？晞，你说话啊？我看不到你。”
“……我，我……”凌缈晞颤抖着握住他的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真的看不到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在说什么？没有灯我怎么看得到你？”
席宇斯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声音中多了些许不安，“你打开灯好不好？我很怕。你把灯打开，把灯打开啊——”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惊恐瞬间捕获了他的心。“斯，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好不好，很快就会好的，只是一下下，很快……”“我的眼睛瞎了对不对？我成了瞎子对不对？是不是这样？”
席宇斯摸索着抓住凌缈晞，拼命摇晃她的身体。“不然你把灯打开，把灯打开啊，我不要什么都看不见！该死的！你把灯打开好不好？我求求你！”
“斯，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只是短暂性的死失明，或许明天你就能看见了。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凌缈晞用力捂住嘴，不想让他听到自己的哭声。“失明……这么说，是真的了？我是真的成了一个瞎子，成了一个废人？”
席宇斯放开她，绝望地笑了。“我成了瞎子，我变成了瞎子，哈哈！为什么！为什么！”
一直以来，他总是高高在上，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落到这种地步，瞎子？残废？多么可笑的字眼，多么残忍的字眼！他不要，他不要以后的人生都在黑暗中度过，他不要成为一个只能拖累别人的废物。“斯，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会好转的，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
看到他这样，凌缈晞心里也难受极了。她希望自己能承担他的所有痛苦，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痛却什么也做不了。“冷静一点？你叫我怎么冷静？昨天一切还是好好的，今天却告诉我我成了废物。你叫我怎么冷静？你说啊，你叫我怎么冷静？”
席宇斯像疯了一样咆哮着，将身边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该死！我不要成为一个废人，我不要！我不要！”
“不会的，斯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这只是暂时的。你先冷静一下，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医生。你不要乱走，千万不要乱走知道吗？”
凌缈晞一边安抚他，一边往外赶。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从今以后，他只是一个废人，还有资格把她留在身边吗？席宇斯苦笑。其实，他怕的不是暗无天日的世界，他怕的只是，再也看不到她。“他的头部受到了重击，积压了大量瘀血，血块积压视神经，造成了失明。”
医生将席宇斯脑部的血块指给凌缈晞看。“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那有什么办法吗？头部受到重击后失明的病例国内有很多，应该有解决的办法的。”
凌缈晞紧张地问道。“或许通过手术可以去除脑部的血块……”医生摇摇头，“眼部神经是很脆弱的，如果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开刀，恐怕会有危险。而且病人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会产生不利影响。我们只有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他究竟能不能恢复，我们也不敢确定……”凌缈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脚下的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走廊上的一切在她眼前模糊起来，她连呼吸都要靠拼命支撑，只得无力地倚在墙上。“眼部神经是很脆弱的，如果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开刀，恐怕会有危险。”
“我们只有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他究竟能不能恢复，我们也不敢确定……”……如果他真的失明了，该怎么办？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废人。是她把他害成这样的，她却什么都帮不到。席宇斯，对不起，我该怎么办才好……在病房门口，凌缈晞抹干眼泪，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她知道他看不到，但她希望自己能给他带来信心，而不是让他更加消沉。“凌缈晞，加油，你一定能他走出困境的，一定可以……”握握拳头，凌缈晞笑着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空空的，所有东西都被摔在地上。席宇斯，他去哪了？他现在这个情况很危险的，她必须立即找到他。走廊尽头的病房，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人推了出来。他长相俊美，情况却极为糟糕，空洞洞的瞳孔里满是难以发泄的怒气。他拼命想抓住些东西，却什么都没有，反倒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你这个瞎子，跑到别人的病房来干什么，快滚！”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朝他扬了扬拳头。“该死的！你说什么？瞎子？你敢再说一次试试！”
席宇斯大怒，凭着声音向他冲去，还没碰到他就被他粗暴地推倒在地。他听到周围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看，那个瞎子。”
“是瞎子……”“好可惜，这么俊美的一个人竟然是瞎子……”瞎子！瞎子！瞎子！全世界的人都这么叫他，他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没用的瞎子，席宇斯快被这两个字逼疯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恐惧，这么无助。他不是瞎子！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一个没有用的瞎子。“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滚--”席宇斯爬起来，又狼狈地跌倒，他像头受伤的野狮般朝他们怒吼。“我不是瞎子，我不是，你们听到了没有——”“切！本来就是一个瞎子，还不承认，我就要说，你是一个瞎子，一个废物！”
外国壮汉极尽所能地讽刺道，还故意笑得很大声。“你……”席宇斯的手臂上已经青筋直冒，他要杀了他，他要杀了所有嘲笑他的人。但可笑的是，他连他们在哪里都看不到，他的世界是一片可怕的黑暗。他绝望极了，绝望得恨不能从所有人眼前消失，躲到一个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地方。“住嘴，不准你这么说他。”
看到席宇斯无助地坐在地上，凌缈晞的心都碎了。他是席宇斯，他是环宇之王席宇斯，怎么能承受这些人无情的嘲笑呢？这样，简直比杀了他更加让他痛苦。可是，黑暗之中，他连发泄都无法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