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旭日东升,天空中朝霞满天,瑰丽夺目 三位太清观弟子都面朝东方,微微张口纳气,吞食了日出时一缕紫气之后,一起吐气收功,然后张开双目,站起身来。 孙云圣和柳馨儿也已经结束了修行,二人正站在山坡上面朝江水舒展筋骨。 张若虚上前一步,手捧卷好的水系图对孙云圣拱手:“再次多谢云圣兄借图,免去了我三人许多奔波之苦!”
孙云圣接过水系图放入剑匣中,开口道:“勿需言谢,此乃应有之义。”
然后又抱拳道“我二人欲往扬州拜会冰心堂,正要向道兄辞行。”
张若虚连忙拱手拜别:“山高水长,日后还有再见之日,就此别过!”
孙云圣点头,然后和柳馨儿一起御剑腾空往东北方向去了。 张若虚和两位师弟站在山坡上,望着两道剑光在空中消失,身后矮胖的刘师弟突然道:“这位玄华派弟子,如此年轻便有如此修为,未来定然也是如墨师叔那般天才人物,正该好生结交一番才是!”
墨非雪身为太清观兵宗宗主,法术玄妙,修为高深,已隐隐有太清观第一人的架势,威望深入门派众弟子之心。 高瘦的王师弟也点头应和:“正该邀请这玄华派英杰寻家饭店吃酒,一起喝个大醉,交情也便深了!”
刘师弟突然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没多少银钱,门中要凑钱收购粮食以应对灾劫,这发下来的盘缠刚够吃饭,否则高低得请两位玄华派好友喝一壶!”
王师弟站在张若虚身后,笑着说道:“我们盘缠多少,还要看师兄的手段,随便找个城池,寻那些富裕人家,勘探风水、捉鬼净宅,或者寻个路口摆个抽签算卦的摊儿,这钱可不就哗啦啦的来了嘛!”
张若虚听两位师弟越说越离谱,无奈叹了口气,呵斥道:“休要耍贫嘴!且先传信江南各处的师弟在浔阳城汇合,共同观看抄录的水系图,然后按修为分配任务,镇压彭蠡湖水系之中害民之神!”
一高一矮两位师弟忙点头答应,然后各自以灵符传讯给其他同门弟子,待得一切料理妥当了,三位太清弟子便乘坐仙鹤回转浔阳城,等候诸位同门前来汇合。 且说孙云圣和柳馨儿二人御剑离了浔水岸边往东北向而行,脚下山川横陈,江河奔涌自不必说,每每地势稍平缓之处便有村落、城镇,人们开垦水田、山田,便植茶、桑、稻谷,每每有湖泊处,便有渔人扬帆撒网,江河中则有货船往来,络绎不绝。 “江南果真是富硕之地,与巴蜀不同!”
孙云圣一路行来,才领会江南之繁盛。 巴蜀境内多山川峻岭,地势险峻,人口自然稀疏,又因交通不畅之故,居民少与外界往来,而孙云圣在半空所见江南地界,大城、小镇、村落多不胜数,除了山势高耸些的地方无人居住,其余地域皆人烟不绝。 “正是如此!江南之地水流充沛,我华夏之民受此方水土养育,再加上数百年辛勤开垦,才得今日之繁盛!”
柳馨儿御剑在孙云圣右侧,听到小师叔感叹,便开口应答。 “如此无数黎民,怎可受那水中神祇戕害!”
孙云圣在空中疾驰,云气随风扑面而来,脚下便是如画的风景,秀丽的河山,想到明年夏时便要爆发的洪涝之灾,顿时感到一阵怒意在胸中慢慢升起,连带着周身气机也突然变得锋锐起来。 “小师叔勿要忧虑,关于明年灾劫的事情,天下各派都得了消息,到时候自有修为高深之辈应对灾劫,再者诸多水神并不齐心,还有如大江女神、云梦泽龙君这等仁德正神同我人族共同进退,想来能够妥善处理此事!”
柳馨儿察觉到孙云圣周身气机变幻,便开口安慰。 孙云圣点头,心绪稍稍平复,就听柳馨儿开口问道:“我见小师叔自九黎之战后,周身气机便起伏不定,时而平和舒缓,时而锋利如剑,可是修行有所挂碍?”
如今柳馨儿和孙云圣早已熟识,似这等关于修炼进境的事情也不再避讳,孙云圣听了柳馨儿问询,思索了片刻,回答说:“我如今突破至养剑境界,需得养蕴胸中剑意,靠剑意中锋锐之念使剑丸破碎,化为元神之剑,故而有时候心绪难免受剑意影响,易怒好战,此乃正常之事,并无挂碍之处!”
柳馨儿此时逐渐炼化了望月犀牛内丹中的月华之力,修为精进,七魄逐渐被灵气筑满,但还未曾凝结剑丸,距离孙云圣如今境界还早得很,因此并不能完全体会孙云圣所说的感悟,一边御剑在空中飞行,一边思索了片刻,又道:“我未下山时曾听师傅说,他自己连同几位首座师叔也即将突破到养剑境界,按小师叔所言,到了此境界后易怒好战,那此时门派内岂不是要打成了一锅粥了!反正他们几位都自称剑法高妙,不知打起来是怎样一幅情景!”
孙云圣听柳馨儿说的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良久后才止住笑声,开口道:“门中几位师兄不会打起来的,你不到此境界,不明白此中玄妙!”
“正要向小师叔请教!”
柳馨儿脚踏剑光,转头朝一侧孙云圣笑道。 孙云圣此时心中平静,开口细细解说:“我派弟子修行仙剑之道,倚仗手中利剑行走天下,斩妖除魔,一者是因门风如此,我等玄华弟子有护佑人族之责,不使黎民被精怪所欺,故而遇不平事多持剑斩之,二者便是养蕴胸中剑意,以一股锋锐无敌的念头斩破自家修行关隘,以图修为精进!”
柳馨儿听到此处,点头不止:“正是如此!”
孙云圣见柳馨儿听得明白,便接着说道:“这个养蕴胸中剑意的过程,并非是要到了养剑境界才开始,而是自七魄之中储满星辰之力后,便要开始以战养战,逢战必进,久而久之心中自有一股锋锐之意,斩破一切,使魂魄凝聚为剑丸,再将剑丸以大法力打磨的内外纯澈,而后又斩破剑丸,化为元神之剑!”
柳馨儿微微点头,心中似有所得,却又难以抓住精要,便点头细细思索,却听孙云圣又道:“如掌门师兄及各山峰首座师兄,他们当年亦曾下山闯荡天下,想必也是剑荡邪魔,快意恩仇,争斗拼杀不知经历了多少,胸中剑意早已锋锐无匹,所不足之处在于法力积累不厚,尚不能将自家剑丸打磨的圆润通透,所以才安坐门派之中,细细打熬法力。”
孙云圣说到此处,思索片刻后又说:“诸位师兄若突破至养剑境界,七魄所化七枚剑丸定然是一起破碎化为七柄元神小剑,然后便是慢慢参悟元神之奥妙,以求七把元神之剑合为一处,更上一层!”
柳馨儿听到此处,隐约明白了些孙云圣的境地:“小师叔似有不同,是因为时日尚短,自家剑意不足之故吗?”
孙云圣点头:“我下山时处在七魄灵力已满,却未曾凝结剑丸的境界,却倚仗奇遇,先是得了天珠精华之力使剑丸凝聚,后又吸纳了八头望月犀牛内丹的灵气,在生死之间将肉身连同七枚剑丸都反复磨合,才使得剑丸圆融通透,看似修为大进,站在了和掌门师兄同样的境界,其实胸中剑意不足,难以斩破剑丸,化为元神之剑。”
柳馨儿大悟:“所以小师叔此番江南之行,正是要用江南诸多水神磨剑,养蕴胸中锋锐,以求修为精进?”
孙云圣道:“正是如此!我在九黎城外斩杀九婴时,受九婴凶威刺激,战意高昂之下,天冲魄、灵慧魄所结剑丸破碎,化生元神之剑,前番夜里同白额侯争斗,气魄所结剑丸也已蜕变完成,还剩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四枚剑丸尚未蜕变,正要借江南诸多害民之神的头颅试剑!”
柳馨儿笑道:“如此看来,这江南水域之中那些水神精怪之流要大难临头喽!”
孙云圣哈哈大笑,胸中豪气顿生,身上一股锋锐气机直冲云霄而上,似要斩破苍穹,脚下剑光突然加速,在高空中朝前方疾驰而去,柳馨儿连忙全力御剑跟上小师叔的身影。 两道剑光就像是两颗疾驰的流星,往江南扬州方向而来。 昔年黄帝建制,其妻螺祖教人养蚕织锦之术,华夏之民便在江南之地广植蚕桑,更兼之此地物产丰饶,盛产鱼米,引得无数中原之民来此生息。 时至今日,江南地域已成为当今华夏疆域内少有的富饶之地,其中若论繁华兴盛、风光秀丽尤以扬州为最,故有“扬州风月,冠绝江南”之说。 此扬州不独指后世所说扬州城,还包括此城治下诸多郡县,城镇乃至无数村墎,其广阔地域以扬州城为腹心,南至钱塘,北至大江,东至瀚海之滨,北至芜湖,将整个太湖流域都囊括在内,共称“扬州”,其所辖地域之广,远胜天下其余各城,唯中原西陵城可与之相较。 因扬州所辖之地太过辽阔,为了便于同主城区分,其下辖城镇多称扬州某某镇,如柳馨儿故乡所在之地,并不在扬州城之内,则称扬州木渎镇。 又有其他如永宁镇,青田镇,肖家镇等诸多虽说是乡镇的地界,其繁华程度亦远胜天下其他各处,若以人口数量而论,如蜀州城,九黎城这等在边陲闻名的城池,人口数量也仅同扬州治下两三个城镇相当,由此可见扬州之繁盛。 再说扬州风光景致之美,也当得起江南之最,其间杨柳丰茂,廊桥流水,亭台水榭,宫观高塔种种瑰丽自不必言,甚至是山川秀岭,溪涧湖泊,烟霞风月亦有诸多动人之处,非言语可以细表,更兼之此地文风颇盛,多年来俊杰风流人物跌出,更为扬州平添了无边的风情。 扬州城西南向约三百里处,便是永宁镇所在,有河流名唤清水河从镇中穿过,将整个小镇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中间有五六座拱形石桥相连,桥下有各式船只往来,或是有文人仕女乘画舫游河,或是有渔人、商贩在乌篷船上贩卖些货品,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河流两岸便是街道,路上皆是青石铺地,又遍植杨柳,绿树成荫,往来行人在岸边行走,皆是衣衫整洁得体,又有人在河边浣洗衣物,或是淘米洗菜,临河也有些商贩摆摊,售卖些点心小吃或是秋菊兰草之类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真个热闹。 镇上人家多青瓦白墙,飞檐翘角,乃是江南之地独有的婉约风情,而临街的建筑大多是各种商铺,其中酒家食肆、古玩字画、粮米油盐、珠宝首饰、医馆药铺无所不有,打开门来招揽生意,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呈现出一片繁忙盛世的景象。 在永宁镇东部僻静之处,有一座占地约十余亩的宅院,面南依山而建,门前一颗十分高大的枫树,枝干苍劲如龙蛇盘踞,此时满树枫叶红如火烧,正门上方悬一匾额,上书“藏剑山庄”四字,正是柳馨儿出身之处。 “藏剑山庄”庄主乃柳馨儿之父,名唤柳宗庆,家中颇有资产,拥有良田上百顷,诸多茶庄、酒店、布庄等各类门店不可计数,生意遍布江南各地。 然而柳宗庆其人却不喜商贾营生,年少时心慕仙侠之事,曾拜入中原太清观中学道,后因生性好斗,性情同太清观中平和冲虚之意不符,被老师傅遣返家中,令其自修自悟。 柳宗庆归家之后,立志修行剑道,然自身太清观道基已立,无法再修行别派心法,故而不被剑修名门玄华派收纳,只能在家中自行参悟剑道。话说这柳宗庆也是天纵奇才,自创多路玄妙剑法,仗剑行走天下,在江湖中创下硕大的名声,大约二十来年前与玄华派掌门赵云枫结识,相互引为知己。 柳宗庆在赵云枫指点之下,以太清观修行心法为本,结合仙剑锋锐之意,创出“养剑”之术,使自家剑法脱离了凡俗武功之流,虽不如玄华派剑道玄妙,却也能御剑腾空,飞剑杀敌,有了几分剑仙的风采。 直至柳宗庆之父柳老庄主去世,柳宗庆便熄了游侠之心,回到永宁镇主持家业,并将宅院迁至僻静之地,把生意都交给管家亲信打理,自己则闭门修炼养剑之术,且抛出重金收集天下名剑,希望能从诸多前人名剑中领悟剑道真谛,并将自家府邸更名为“藏剑山庄”。 后来柳宗庆娶妻成家,诞下爱女取名柳馨儿,拜入玄华派掌门赵云枫座下。 时至午时,孙云圣和柳馨儿降下剑光,来到藏剑山庄门外。 “我父亲痴迷剑道却不得真传,所以才把我送到玄华派修行,此次小师叔前来,定然会被我父亲拉去畅谈些剑道修行之类的闲话,希望小师叔不要烦闷才好!”
柳馨儿一边用力把门拍的啪啪作响,一边回头对孙云圣笑道。 “我亦曾听闻柳庄主独创养剑之术,在江湖上创下赫赫威名,此行当向柳庄主多多请教才是!”
孙云圣微笑说道。 “哪有什么威名,不过是太清观元神修炼的法门,糅合了些我玄华派的剑术精要,在绿林草莽中逞威风罢了!”
柳馨儿修行玄华派正统剑道,倒是不太瞧得上自家父亲的养剑法门。 孙云圣闻言,笑而不语,心中却道:“这柳庄主能被掌门师兄引为知己,想来所创养剑术别有玄妙,传言亦有飞剑杀人之术,不知和我派御剑术有何不同?”
过了片刻,有仆人打开了大门,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蓄着短须,脸上满是笑意,正待开口询问,便见了柳馨儿站在门外,微微愣了愣神,随即大喜道:“原来是小姐回来了!可比上次来长高了不少!”
柳馨儿笑道:“张伯伯还是如此精神!一点也不显老呢!”
那张伯伯闻言大笑:“我已将近花甲之年,如何会不老,倒是小姐三年不见,愈发有女剑仙的风采了!”
抚须笑了片刻,才看见站在柳馨儿身后的孙云圣,连忙作揖问道:“小老儿眼拙,一时未瞧见还有贵客临门,恕罪恕罪!”
孙云圣抱拳还礼,却听柳馨儿开口道:“张伯伯,这是我门中师叔到此,还不快报与我父亲知晓!”
张伯伯原以为是自家小姐的师兄之类的同门前来,想不到却是玄华派中长辈,连忙叫到:“是我年老昏聩了,看见小姐高兴坏了,忘了正事儿,贵客稍候,我这便让老爷前来迎接,此刻老爷正在剑庐中修行呢!”
口里说着,连忙往里面去了。 柳馨儿却不待人来迎接,领着孙云圣走进门中,转过一座砖雕精美的影壁,进入山庄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