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心脏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抓紧。——她听了简律辰的录音,她就越线了。这感觉非常不好,比吃了一盘子生虾的感觉还要不好。她说出口的信任她想让它真的是信任,可是她现在需要跳开这个信任的圈子以核实证明自己不是在自导自演自欺欺人……通话切入了。简律辰正在讲电话。鱼小满屏住呼吸,电话却正好在电磁消声的那一刹那,传来让鱼小满海瑟薇都自动陷入寂静的对话——“我……怀孕了。怎么办,辰哥哥……”海瑟薇和鱼小满的眉心同时往上震惊地提了一格。通话之间寂静如真空,短短的几秒,波粒二象性能传播无限远的电磁波,都恍若凝滞。简律辰那边那几秒没传来声音。海瑟薇脑子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最近怀孕的梗怎么这么多随后才是另外一边,陷入死寂的鱼小满。而陷入死寂的鱼小满,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她手里捏的那张纸上,那几个月前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夜总会,那对贴在一起歪进房间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有果。月老挂在满世界的红线原本粉红粉红地遍布,满世界就算是黑夜,它们也像樱花红线一样织网发光爬图。黑夜里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那些红线就倏然齐刷刷被利刃割断,像是慢镜头崩断的红色丝绒,断了,碎成一截截,顷刻湮没在空气里。鱼小满听见自己心脏清晰而缓慢的跳动,一下一下的,耳朵里仿佛空频一样地出现真空。那几秒太长太长了,长到鱼小满听到简律辰那略微沙哑的声音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简律辰沉寂的嗓子,在漫长的沉默后对关琪开腔,她听见他沉声说:“……把孩子打掉。”
……孩砸!海瑟薇比鱼小满先跳起来。她没听错没听错没听错,刚刚那个喊辰哥哥喊得让人麻不兮兮的女人关琪在对简律辰说她怀孕了!而简大总裁沉默半晌,冰冷残酷地命令人家把孩子打掉!……卖糕的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这比她这个孩子还要像闹着玩儿的好吗?哪来的套路哪来的套路?说好的真诚呢?说好的小天使呢?说好的山无棱我们就穿上冰靴去滑雪的呢?……“小满!”
海瑟薇切断了连线,飞速地抓起手机。可是鱼小满已经不在了,电话那边只传来一阵死寂。……公寓的里的酒窖就在楼梯口后面,一个透明的玻璃地盖下面就是一排陈年老木砌成的一个木制小楼梯,顺着地面楼梯的轨迹延伸至地下,形成一个长长的优雅螺旋形状。由于鱼小满性格的清奇,当时重新规划的时候,地下的木质楼梯还附带有一个卓尔不群的小滑梯,顺延着楼梯一道紧挨着修建下去。——简律辰就是在挂断手机,手里握着金谷粒的酒转身的时候,看见鱼小满的。她穿着白色丝绒的浴袍,光着脚,从地面揭开的玻璃盖下钻出来,顺着下地窖的楼梯滑道,从天而降。而后滑落在地上,没来得及在地面坐稳,便起身大步朝他走来。她的脚步很快很快,以至于他都来不及看清楚她面上的表情。或者说她的每一步都很仓皇,仿佛是朝他奔来。“慢点!小心硌脚,地窖有段时间没打扫……”等她走近了,他才开口刚朝她扬起一抹笑,倏忽就撞见她那张苍白到面无表情的脸。鱼小满整张脸很没颜色,面无血色的那种白,又像是她眼睛里的那种神采——无表情,仿佛一种仓皇的盲目茫然。很着急很着急。鱼小满举目盯着他,胸口猛烈地无声起伏着,一如她抿得紧紧的唇,严肃得让他摸不着头脑。“鱼小满,你怎……”话音未落,鱼小满突然之间做了一个动作打断了他的话:粗鲁的将他一把推向酒架,随之将他的西服外套,一把扒下。“哐当!”
手里的酒瓶被带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撞在了酒格子墙角。他错愕地望着她,却在这片错愕之中,被她再一次将衬衫领口一把拉下。他被迫弯身,脸的距离和她拉进。鱼小满的两只手捏成拳头攥在他的锁骨口,勒着他的衣领用力抽出领带。又几秒,鱼小满只字未言,两手猛然用力——噼啪几声,扣子直接崩裂,她蓦然再将他的衬衣也奋力撕开。肩膀锁骨以下全部剥出,她把衬衫一气滑开到他手胳膊肘,简律辰蜜色的,健壮胸膛以及胳膊,便这样裸着上半身被她暴露出来。介于麦色与蜜色之间的肌肤色泽,肌肉匀称的线条与形状,视觉的组合冲击得犹如罗马完美的雕塑艺术品。酒窖淡黄的灯光下,上面青紫遍布,犹如被绢画的刻印。简律辰眉头微妙地挑拧而起——鱼小满这是要……干嘛?强暴他?鱼小满恍惚,惶然脚跟朝后退了一步。简律辰更为惊愕地望她,却看见她绝望的眼眸深处,像是蕴藏着一层冰一样的火。又像是火裹着枯木……他说不清那种带着仓皇和直勾勾的复杂眼神里,包含着多少种正在变换颤动的色泽。鱼小满盯着他身上的青紫红痕好几秒。简律辰愕然直到担忧地用手扶她,她耳朵里嗡嗡传来他仿佛切问的“怎么了”,她脑子里还是空白的黑色的,像是大片的叫做“绝望”的花瓣,在片片同时开启。关于他和关琪目前是什么状况,鱼小满还想做点最后的证实的。然而眼前简律辰告诉她的答案,就是这满身的青紫。关琪那不遑多让的笑关琪遗落的头发,藏藏掖掖的短信和修改的手机密码……一切已经不言而喻。鱼小满用力摇了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冷静一点。关琪是谁关琪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关琪到底对他们俩来说重不重要……不……关琪对他来说,重不重要。她不发话,她很怕自己一开口就说出了什么让她贻误终生的话。然而简律辰还不明白她此刻的眼神在多么恐惧无望的颤抖,他走上前来要扶她肩膀,想要知道她怎么了,却被鱼小满慌张避开。“你怎么了?”
简律辰终于不安地皱眉问。鱼小满转过身背对他,眼睛里面已经开始发狂地发胀变痛。“没事。……你在,你在下面干嘛?”
简律辰微微一愣,鱼小满怪怪的同时居然还突然问他,他只好如实回答:“刚回家不久,准备下来拿酒……”“哦。”
简律辰的脚步还没彻底靠近鱼小满的时候,她再次打断他,头也不回地箭步离开。……鱼小满去了公司,很晚的时候简浔从沙发上悠悠转醒,看见鱼小满模糊的黑影穿戴整齐站在客厅,像要出门。“几……点了?”
简浔揉着眼睛半梦不醒地问。“还早。”
鱼小满往这边看了一眼,轻声拉上门,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如漆的门外。“明天的表演,加油。”
……事实上,如果不是第二天白天里桌上的专线响起,秦寿在电话里暴着嗓子问简律辰“都上班五个小时了鱼小满那个抽蛇筋的懒货怎么还没来!”
……简律辰还不知道鱼小满不见了。鱼小满没来公司?简律辰放下手里的笔皱眉。夜里她说要设计一个人楼下睡,而早晨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只剩下简浔坐在那里吃早餐了。问及鱼小满,简浔掉着面包片说应该是加班去了吧。很早就出去了,外面乌漆墨黑的,一片黑。简律辰还以为她起早来公司加班了。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直到打了十几个电话,手机还是显示无法接通的时候,简律辰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于是又打电话给简浔,“你确定一下,你看见鱼小满出门,是什么时候。”
“就是很早吧……很黑。”
简浔正在收拾自己竖起华丽紫色衣领准备出门,拿起沙发上的书包,抬眸看见茶几上揉着一团纸,好像就是鱼小满昨天画画用的白纸。他拾起来展开看,白纸上彩铅大大地写着一个时间和地点,想也没想他拍了发给简律辰看,“好像是个留言条?现在想想,嗯……她出门的时候应该不是早,应该正是深夜。”
简律辰看着照片上那张纸条上的日期和地点,那一刻愕然回想昨晚鱼小满古怪的行为。……他霍然起身,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关琪上前抓他袖子,神情有些着急:“总裁,您要去哪里?……今天下午约的科室手术……”简律辰看了她一眼,关琪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面色凝重。“抱歉了,关琪,你得自己去。”
“可是、辰哥哥!……我害怕。”
关琪小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不安。她祈求似地望着简律车,一无所例地让他想到多年前那个小女孩的眼神,无助,祈求,以及,对他的某种……依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直纠缠你的那些人我会帮你处理,等会我让南霜陪你,不用担心……但是以后,你要学着别再喊我‘辰哥哥’。”
简律辰轻轻推开她的手,终于把话挑明白。关琪小时候是怎么逃出虎狼窝的,也许和他有一定的关系……只是那不是一次成功的脱逃。他不知道多年后关琪又是怎么又被那些人找上的,他们之中有人糟蹋了她……而她是怎么失魂落魄出现在夜总会遇上失魂落魄的他的,他不想为此延伸出更多的缘分和剧情。尽管缘分真实而奇妙。“我,”关琪有点尴尬,随即很快的,努力绽放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我知道了,是不是上班时间,我应该公私分明点,我以后会注意不在上班时间喊你辰哥哥……”她还想努力点,进退有度,不让他对她起任何的厌恶之情。因为她年轻,她想要今后,未来做他最得力的助手,事业生活上,最不可或缺的女人。“不,”简律辰很理智地打断她,并没有一点点的犹疑。“关琪,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小妹妹,和我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小妹妹一样。在你心里,可以把我当哥哥,但是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要这么喊我。”
关琪脸上更尴尬,还带着一股微微受伤的懊恼。“为、为什么。”
她以为……她可以这么喊的,因为,因为她还可以是当年的那个小妹妹啊。他看不出她喜欢他吗?虽然她自知很难企及他,可是,并不至于要把她小小的暧昧心思推开得这么……“因为我女朋友会误会。”
简律辰说,很轻又很坚稳地拍拍她的肩膀,眼神柔和认真,“我只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不能因为你弄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