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口汤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倏然睁大了眼睛,把手里的碗扔在桌上,然后冲进浴室,狂吐不止。沈韵清只以为她害喜,也没在意,奔进厨房去拿抹布,把流得到处都是的汤汁擦干净,满手油腻腻,洗了好久才洗干净。吐完之后,叶怡冲了出来,也许是输了液,她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一双满是愤恨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沈韵清。“你是不是在汤里放了堕胎药?”
“啊?”
面对叶怡的质问,沈韵清又惊又气,矢口否认:“我没有,真的没有!”
“不可能,你一定放了!”
叶怡笃定了沈韵清不会放过她的孩子,新仇旧恨,一并爆发,她端起桌上的老鸭汤就朝沈韵清泼了过去。“呀……”沈韵清躲闪不及,劈头盖脸就被泼了一身,汤很烫,她的脸立刻被烫红了。“清清!”
楚逸煊焦灼的扑过去,把沈韵清护在怀中。他只恨自己一时不察,没帮沈韵清挡下那滚烫的汤。他怒瞪叶怡:“你太过分了,清清来看你完全是一番好意!”
“她有好意就怪了,别再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信!”
叶怡一口咬定沈韵清要害她,听不见楚逸煊的话。沈韵清挣脱楚逸煊的怀抱,奔进厨房用凉水洗手洗脸,她真的不该来,不该来……一边洗脸一边哭,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你没事吧?”
楚逸煊不想和叶怡浪费唇舌,奔进厨房,查看沈韵清的情况。沈韵清扯纸巾擦去头发上的油汤,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们走吧!”
看到沈韵清受委屈,楚逸煊心疼极了,心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好,我们走!”
她也不想在呆在这里惹叶怡烦,走吧走吧,越快越好!可楚逸煊拉着沈韵清的手,刚走到门口,叶怡就大喊了起来:“楚逸煊,你不许走,如果你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叶怡已经打开了落地窗,她站在窗边,强风吹动她身上的红裙子,凄美得犹如一朵血莲!“叶怡,不要跳……”沈韵清焦急的大喊,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那个十几年前为楚逸煊跳楼的女孩儿---甄雪,而叶怡,又是另一个甄雪。沈韵清和楚逸煊同时冲到了叶怡的面前。她凄楚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冽冽的寒风吹得她波浪长发疯狂的舞动,就如她的情绪一般,濒临崩溃的边沿。“逸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只是想生一个孩子,让孩子陪着我度过下半生,我……真的爱你……”叶怡的泪水汹涌的往外淌,从她爱上这个男人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难以全身而退。爱情,总是这般的伤人,她已经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她目前的状况,和垂死挣扎一样,明明没有希望,却还是不愿意放弃。“你快过来,把窗户关上!”
楚逸煊焦灼的伸出手,停在了离叶怡半米远的地方,窗外呼啸的风吹在他的脸上,像刀子刮过一般,生生的痛。叶怡不但不过去,反而坐在了落地窗上,她并不想死,一手紧紧的抓着窗框,一手抹泪。“我不,你留下来陪我和孩子,好吗,不要离开我们……”孤独无助,此时的叶怡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叶怡,骄傲自尊,都被她自己踩在了脚下,只为了把自己垫高一点儿,更加的接近他。“呼……”楚逸煊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焦灼的沈韵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算我今天留下来,明天我还是会走,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儿,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何必还要强行在一起。”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劝她。”
沈韵清知道自己在这里会影响到叶怡的情绪,把独处的机会留给他们,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她相信楚逸煊一定能圆满的解决。就算叶怡不愿意打掉孩子,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清清,不要走,在外面等我!”
沈韵清越是冷静大度,楚逸煊就越是羞愧内疚,过去的风流账,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还。不容易能和她开心的在一起,难道真的是老天在惩罚他吗,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等你了,我想去逛街,然后回家。”
沈韵清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把决定权彻底的交到楚逸煊的手中,继续留在这里,也许她也会被叶怡的癫狂感染。原来爱情真的是最可怕的毒药,可以腐蚀人的心智,摧残人的意志,曾经让她相形见绌的叶怡,也会沦落到这般凄惨的地步。走出大厦,漫步在街头,沈韵清看到路边有残疾人在乞讨,初冬季节,竟然还穿着背心短裤,只是为了把他的残肢露出来,博取同情。沈韵清从钱包里取出十块钱放在乞讨的搪瓷碗中,在残疾人感谢声中离开。不是每个人一大早出了门就能确保自己晚上能安全回到家,现在四肢健全、健健康康。有自由去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已经是很多人羡慕不已的,为了一点挫折和失败就选择放弃生命,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人这辈子没了爱情就活不下去吗,为什么不把眼睛看得更高更远一些,除了爱情,人生还有很多开心快乐活下去的意义。又一阵寒风吹来,地上的落叶沙沙的响。沈韵清裹紧了身上满是汤渍的牛仔外套,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虽然她很不愿意去想,可有些念头还是会往她的脑海里钻。楚逸煊的风流账何时才能还完,在还完以前,他还不能完完全全的属于她。爱上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一条不平坦的路,布满了荆棘,现在,她还有勇气和他一起劈荆斩棘,而以后呢……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荆棘。她的昨天是叶怡的今天,而叶怡的今天,又会不会是她的明天呢?这些年来,楚逸煊身边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变换,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最后的女人,甚至胆怯得不敢抱有希望。街心花园的一角有几个算命的老人,来问命运的人络绎不绝。沈韵清从来不迷信,也不觉得命运可以被算出来,甚至被改变。看到那些来问命运的人付了重酬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她只淡淡的笑,心里暗叹,这样的生意还真是容易做,说上几句话,便能拿到不少的钱。与沈韵清五步之遥的算命先生看到了她,送走顾客,他站了起来,迈着方步停在沈韵清的面前,捻着长胡须,仔细的打量她。保持着浅淡的微笑,沈韵清礼貌的问:“有事吗?”
“我没事,你有事!”
老者满脸的皱纹,微眯着的眼睛虽然小,却炯炯有神,在沈韵清的身上,他已经看出了什么,藏在胡须下的嘴弯满是笑意。沈韵清并不觉得老者真的会看相算命,只认为是自己把情绪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心事重重。她漠然的摇头:“我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