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丝曙光冲破了云层,洒向了这一个梦幻般的城市。不久之前,有人用匿名邮箱发来了一段视频,里面的人,自然还是简安,只不过,这一次,蒙在她眼上的黑布和堵在嘴巴里的布条都不见了。女人的表情看起来惊恐不安至极,她的唇甚至是颤抖着的,她在害怕,很害怕……唐泽修的双手,在他的视线和镜头里的女人对上的时候,蓦地紧握成拳。她直直地看着镜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了最后,她却只说了四个字“不要管我”。两分钟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太聪明还是太笨,居然浪费了这么宝贵的机会,只说了“不要管我”这四个字。可是,无论她的这一招到底是不是以退为进,都奏效了,他妈他居然根本就做不到“不要管她”!哼,她不是说她是有思想的有意识的人,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么?到头来,还不是要靠他唐泽修!这一回,他必须得让她明白,她,简安,离开了他,根本就连活着都是件困难的事!蠢女人……怎么就连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呢?简安,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昨天夜里,这才是他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可是,她却断章取义,根本就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从来没有人敢截断他的话,她还真是一个……可恶的女人。可是,昨天她那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和他任何时候看过的她都不同,看起来竟是出乎意料的让人……心动。果然,他肯定有某种程度上的自虐倾向。唐泽修苦笑,关掉依旧播放着的空白视频,起身,拉开背后厚重的窗帘,让阳光洒了进来。希腊的海岸线,明明不算很长,可是,要在这一片汪洋之中找一个被藏起来的女人,却也是出乎意料的困难。一个小时前,叶少哲刚刚进来汇报过最新进度——依旧一无所获。也不知道是对手太高明,还是他手下的这批所谓“精锐”太废柴,总之,已经整整十个小时了,他还是不知道简安到底在哪里。他本以为,这个胆小的女人是不是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可是,刚才的那段视频告诉他,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勇敢。是啊,她本来就是勇敢的。不然,有哪个女人能在他身边跟那么久呢?所有人都在害怕他,畏惧他,哪怕是那些对他趋之若鹜的女人,如果他不是寰球总裁,恐怕在她们的眼里,他就是一只会吃人的野兽。他不知道,对方发这段视频的目的何在,除了暴露给他更多的信息以外,对方甚至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然而,他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叶少哲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甚至都顾不上敲门。“总裁,总台说这是几分钟之前有人放在前台给你的东西。”
他手里捧着一个烟盒大小的盒子,盒面上写着“Δώρο”的字样,是希腊语的礼物。唐泽修把盒子接过去以后,叶少哲秉着呼吸地站着,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像是随时都要准备大干一场,看到他那副模样,唐泽修忽然笑:“别那么紧张,炸弹不会这么轻。”
他把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从角落开始,十分小心地拆开。是的,小心。由此观之,即使唐泽修嘴巴上那么说叶少哲,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束女人的头发,在头发下面,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Τότε τιθέλετεναδείτε—Παραδοσιακήχρήστες?”
(接下来你想看到什么?)字条上的字,从笔迹上来看,应该就是在盒面上写下“Δώρο”这个单词的男人。为什么断定对方是个男人?其实,男人和女人的笔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女人娟秀,男人张狂,当然,也不排除故意误导的可能性,不过,这样的事太没有技术含量,只要找几个笔迹专家鉴定一下,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有结果。所以,不会有人做无意义的事,男人女人都一样。如果对方真的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他根本就不用自己亲自动笔,从报纸上书上,随便剪几个单词下来组成他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了。对方既然敢自己亲手来写,那就表明了他根本就不怕被他找到!更甚者……他其实就是在引导他找到他!不管是那段视频,还是这个盒子,对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扰乱他的心绪,引他上钩!是了,他怎么忘了,从始至终,唐泽宏彦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简安,而是他。所以,不为所动,才是能保证简安能平安无事的最好方法,不过,搜索工作还是要加快,因为……他不确定,下一次对方会给他送来什么“惊喜”,恐怕不会只是一束头发这么简单了。唐泽修把头发和字条都放回盒子里,神情莫测:“那个发送视频过来的匿名邮箱追踪得怎么样?”
“对方的手段很高明,我们这边根本就追踪不到对方的确切位置。”
意料中的答案,唐泽修也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从这一刻起,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前台,同时调取酒店监控,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把这个盒子留在前台的。”
恐怕,又是一场无用功,对方这么聪明,不可能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即便明知会一无所获,也要去尝试,因为不去找,就什么都不会有。叶少哲轻轻答了一声“是”之后,却迟迟没有离开,直到唐泽修皱着眉看向他,他才有些支支吾吾地问:“你和李梦柔小姐的婚礼筹备工作是不是要暂停?”
“我有下过这个命令?”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让敌人找到自己的弱点,婚礼是一定要进行的,不管他最后是不是真的要娶小柔。“没有。”
叶少哲讷讷地回答,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唐泽修所思所想。“既然没有,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意思是――婚礼还是继续?叶少哲点了点头,放弃了继续揣度他的心思,领命离去。窗外,乌云尽散,阳光普照。唐泽修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迈着沉沉的步伐,走向卫生间,洗漱。半小时后,他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丝毫不见一夜未眠的疲态。出门,左转,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扣了扣隔壁的房门:“小柔,起来了么?你昨天不是说想去提洛岛么?”
“等一下……”李梦柔的声音从房里传了过来,过了七八分钟,她才来开门。一见到唐泽修,她就有些不开心地转过身去,在他开口前又往屋子里头走去,最后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看着她孩子气地模样,唐泽修轻笑:“在生气?”
“没有一个女人会在被自己的未婚夫拒绝以后还开心得起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看来昨晚的事对她打击不小。想起昨夜,唐泽修也是神色复杂:“抱歉,小柔,我想我们的婚事恐怕……”“我不要!”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李梦柔忽的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起来,“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事,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这可是你亲口答应姐姐的事!”
出尔发尔?是啊,他刚才居然在想着要中止娶梦柔这件事,甚至根本就忘了这是他对倩柔的承诺……不,早在他考虑“婚礼一定要进行,不管他最后是不是真的要娶小柔”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不过,他刚刚正在尝试把这个念头转变为实际。唐泽修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梦柔那双明明含着泪水却依旧倔强的双眼,敛起心底的情绪,最终面无表情地道:“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为什么要摆出那副勉强的样子……修哥哥,你现在,就连哄我都懒得哄了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是啊,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彻底。好像,自从那一夜被喝醉了的简安抱在怀里喊“宝宝”的时候,他就变得不对劲了。也许骨子里,他其实是个有恋母情结的变态……呵,不正常的家庭孕育出来的变态男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你洗漱一下,我去外面等你。”
抛下这句话,唐泽修转过身,不再看李梦柔一眼,大步离开。*海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已经整整五天了,简安几乎一闻到这种味道就想呕吐。可是,没办法,她需要呼吸,所以只能忍受。这五天来,南宫影每天都会来“探望”她,顺便问她“借”一些东西。第一天是一束头发,第二天是一片指甲,第三天是她衣服上的一块布料,第四天是她脚上的一只鞋,而今天,他还没来……她才刚刚这般想着,门口,又传来熟悉的门锁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随着电灯被打开,南宫影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门边。“嗨,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他这些天来的打招呼方式,就好像她其实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严格说起来,南宫影对她这个肉票还真不差,除了没有自由,还有没法洗澡,她都感觉自己都快馊掉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在唐泽修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天来,无论他把她身上的什么东西送出去,唐泽修那边都没有丝毫动静,南宫影说,原本警方声势浩大的地毯式搜索也在昨天告一段落,一切风平浪静,而他正像所有即将娶妻的幸福新郎一样,天天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出去游山玩水。“是吗?”
南宫影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好像唐泽修无动于衷的表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可是我却觉得,是因为我送去的礼物不够‘诚意’的缘故。”
不够诚意?什么意思?简安隐隐地感觉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简小姐,我今天要向你‘借’的东西,跟之前的一样,是不会还的唷……”说得好像他本来准备还的似的!简安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不说话。被她这样盯着,南宫影也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自在,那双凤眸里的笑意倒是更浓了:“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