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翻身下了病床,走到窗边的意识,才赫然发现昨天似乎下了一场小雨。周围的空气之中带着一种潮湿的清新,呼吸也变得有些通畅。蔚清秧替路漫漫去买粥了。她一个人在病房里,自己举着点滴瓶,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边。脚上踩着的拖鞋似乎是别人精心准备的,十分温暖。她看着医院里匆匆来去的那些人,却始终未能找到自己期盼的一丁点目标。可是,她竟好像是麻木了一般,只是定定地瞧着,心里却已然没了任何的失落感觉。也许是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病房外传来了动静她都是一点都没听见。直到来人到了路漫漫的身后,她才恍然回头,正好迎上了禇伟宇疼惜的目光。疼惜?这不该是对待路漫漫需要用到的眼神。她收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绪,恍如置身事外一般,对着禇伟宇嫣然一笑,“伟宇,你怎么会来?”
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有些意外的。禇伟宇神色紧了紧,看着路慢慢的样子变得更加疼惜,“我听说你来医院了,所以就想着……来看看你,漫漫,你千万别做傻事!”
傻什么事。“呸!伟宇,你咒我。”
路漫漫假装啐了一口,若无其事到了无懈可击的状态,“不过,是谁告诉你我在医院里的?”
她百无聊赖地坐回自己的床边,将点滴瓶又挂了上去。当中禇伟宇想要上前帮忙,路漫漫直接推却了,这点小事,她自己亲力亲为就可以了。惦着脚尖将点滴瓶挂好之后,路漫漫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椅子,随意地对齐修远说道,“椅子在那,你坐吧。”
禇伟宇微微一愣,将椅子搬来之后,就坐在路漫漫的病床边,而他一抬头,便能看见路漫漫略带探究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他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是艾琳……她本来打算来公寓找你,但是却没有找到,然后听到邻居说,你被送到医院里去了,然后我就找过来了……”禇伟宇这番话说的也算是合情合理,可是路漫漫怎么总觉得他的神情中似乎带了一些心虚呢?“你没骗我?”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等下艾琳会来,你到时候问下她不就知道了么?”
禇伟宇看上去像是有些受伤的样子,竟是鼓起了嘴。“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疑神疑鬼的。不过反正我也‘质问’了你半天,干脆你再老老实实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吧。”
禇伟宇在路漫漫迷惑的视线中点了点头。“你是怎么找到艾琳的?”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齐修远的失踪,艾琳好像也经常不在公司,更奇怪的是,她的电话总是无法接通,可是,禇伟宇居然轻而易举地联系到了艾琳,并且,在艾琳来之前到了这里来,难道路漫漫不该“疑神疑鬼”一下吗?“算了,你也别告诉我答案了,这些事情都不是很重要。”
路漫漫见禇伟宇神色为难,也不再追问下去。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莫非知道以后,现在所发生的所有状况都可以轻易改变吗?又或者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了之后,就能改变她的任性,从而抑制齐修远对自己的厌倦吗?恃宠而骄。这四个字不正是杨心怡给路漫漫的定义吗?或许她从一开始就说对了,路漫漫真的是恃宠而骄。而她也知道,如果她继续这样下去,难保有那么一天,齐修远不会厌倦自己,而厌倦之后,自己身上所流着的基因会再次重蹈母亲的覆辙。她的心理阴影,其实一直都是她的心魔。路漫漫有些痛处地闭上眼睛,抢在禇伟宇面前开口,“好香……”“漫漫,你的粥……”蔚清秧怔立在门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还有客人在。”
“没事的。”
路漫漫对蔚清秧招了招手,“该我谢谢你,麻烦你替我跑腿买粥了。”
这么香的味道,倒真是让她有了些胃口。她感激地朝着蔚清秧笑了笑。想来,她定然是花了许多心思的。路漫漫从蔚清秧的手中接过袋子,连忙说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觉得在医院里吃饭其实挺败胃口的……”本来,蔚清秧就与禇伟宇不熟,三个人这样待着总会有一种尴尬怪异的感觉。路漫漫这个提议倒是让蔚清秧不再紧张,而禇伟宇,也不用继续想太多。“好,那我替你把点滴拆了吧。”
蔚清秧走到路漫漫的身边,将她的输液针从血管里拔出来,她现在所做的都是护士做的事情,可她却十分认真,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弄痛了路漫漫。“我有那么柔弱吗?”
路漫漫有些无奈地说道,“直接拔出来就可以了啊。我肚子饿得要命,现在只想快点能够喝到粥。”
倒也不是路漫漫心血来潮,只是,她看蔚清秧那么紧张,又那么小心,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来到这里给她惹了麻烦不说,现在连拆个针都要这样……“好。”
蔚清秧微笑着点了点头,按照路漫漫所说的,就这样直接将针头拔出来,没想到路漫漫真的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她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禇伟宇看着路漫漫,直觉她似乎和原来有些不太一样了。可是,这种变化就仿佛含苞待放的玉莲,让人不由主地屏息等待过程,而这个过程,一定是让人十分煎熬的。这个怪异的三人组合总算是出了医院的大楼,路漫漫找了个空气清新的长椅上坐着,很快,便开始打开蔚清秧替自己买来的粥。这个粥的味道很熟悉,他也曾为她买过。因为想到了齐修远,路漫漫心神一阵恍惚,差点就将粥打翻在自己的身上。幸好——禇伟宇及时接住了它,他的掌心贴着路漫漫的手背,路漫漫错愕地看着他,想要抽回手,可是一旦抽手,那碗粥定然还是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禇伟宇也同样看着路漫漫,温柔的声音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小心烫……”路漫漫自己浑然未觉,禇伟宇自然也是没有发现到。而若是有人旁观经过,都会觉得这幅画面十分暧昧,而路漫漫与禇伟宇的侧面,十分轻易地就能将人领入一个误区。本来,在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通常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可路漫漫还是意外地感觉到了一阵让她熟悉的视线。陡然一转,路漫漫的手指在刹那间变得冰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住。齐修远就站在离自己一百米开外的路上,而他的视线,也正好与路漫漫在空中相撞。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去冲进齐修远的怀里哭泣,哪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诉说自己的委屈。又或许,她可以尝试着接受禇伟宇的殷勤,乖乖等着齐修远过来搅局,这样一来,说不定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可惜,她没有。她颓然垂下了视线,像是没有见到齐修远和孙凌挽在一起的身影。“阿远,我的头真的好痛哦。”
孙凌娇滴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愣是让听者骨头都酥了几分,真不知道她是故意说给齐修远听的,还是故意说给路漫漫听的,“你赶紧扶着我。”
齐修远没有说话,却是放任孙凌又朝着自己的怀中凑近了几分。路漫漫仍是没有抬头,她一边喝着粥,一边微笑着告诉蔚清秧,“谢谢你的粥,真的很好喝。”
“漫漫,你……”蔚清秧的话语中难掩担心之色。“放心吧,我没事的。”
路漫漫耸了耸肩,顺便将自己额前那一撮不听话的头发绕到了耳后,她专注地低头看粥,正好掩去了她所有的情绪。“阿远,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害怕结婚的呢。”
孙凌与齐修远已经走到路漫漫的面前了,她故意尖锐地说道,“所以……我们结婚的事情,我还是要考虑考虑,以免到时候不小心逃了个婚,那你该有多伤心啊……”路漫漫云淡风轻地喝粥,在孙凌到达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抬起头,粲然一笑。她知道,孙凌所说的都是假的,她这么说,无非就是在嘲讽路漫漫与齐修远的过往罢了!所以,她无所谓,她不仅自己无所谓,她还必须让孙凌和齐修远知道,她无所谓!所以,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刻意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每次的举动都拼命拉动着路漫漫的仇恨。孙凌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路漫漫会有这种反应,因此,连忙拉着齐修远快速地跑了。她以为,路漫漫胸有成竹。“我们走吧。”
齐修远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叹息。他不敢回头,同时快步站在了孙凌的面前,跟上了她的脚步,“你够了吧?”
“够什么?我不觉得呀。”
孙凌眨了眨眼,一瞬不瞬地瞧着齐修远,她眼前那张脸还真是好看,俊朗的面容,轮廓分明的五官,就连嘴唇轻抿的时候,都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俊,一种让人沉沦的冷。像是天生揉和而成一般,冷峻的同时又带着特有的男人味。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不可理喻。”
齐修远懒得再看孙凌一眼,便转头离开。“齐修远,我允许你和我吵架,但是你可千万别跟我吵得次数太多,否则,我可是会不耐烦的。”
孙凌没有跟上,而是站在原地朝着齐修远的背景说道。“那我也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过去来开玩笑。”
齐修远头也没回,冷冷地丢下这一句,便七拐八拐地消失了。他的背影隐匿地那么利落,明显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