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面部表情和声音感情完全拆分成两部分的。光是听声音,不管是谁都会直觉认定齐修远此刻情绪上极度的不耐和冷酷。谁又能想到,那张脸上现在正带着温柔到令人想到耽溺其中的笑意?路漫漫庆幸自己的台词和实际情绪差别不大,顺口接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扳倒方荣江。”
“这么迫不及待帮着你的新男人做事?”
齐修远语气不屑,吐出这不屑之语的薄唇却落在路漫漫的脸颊上,印着一个又一个无声的吻。“难道你自己就不想让方荣江长点教训吗?我从秦朝业那里得到了一点新的消息,那可是方荣江的一大弱点。”
路漫漫推开大型犬一般粘着自己的齐修远,生怕一会被他招惹得笑出来,彻底穿帮露馅。“你真以为秦朝业可以拿到连我都查不到的消息?”
齐修远嗤笑了一声,不予置评。路漫漫抓住齐修远的领带,示威的瞪着他:“那你知道方蓉锦和方荣江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吗?”
“这种八卦消息你也信?”
齐修远把领带从她手里抽出来,用领带稍骚动她挺翘的鼻尖。路漫漫险些笑出声,急忙哼了一声做掩饰,用眼神逼退还想捣乱的齐修远。“秦朝业和方蓉锦曾经有亲密关系,这些都是方蓉锦自己告诉他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想办法拿到方家兄妹的样本去做DNA鉴定。当时方蓉锦的母亲怀着她嫁给方家老爷子做续弦,条件就是让她女儿以方家小姐的身份出生。”
办公室里一阵静寂,像是齐修远在对路漫漫所说的消息深思熟虑。灿烂的阳光一路从窗边照到两人相拥的位置,窗棱分割出的一束阳光洒落下来,而被包裹在阳光中的男女,则是小心的,无声的,亲昵接吻。没多久,齐修远极为克制的推开路漫漫,一双黑眸灿若星辰,眼底只有路漫漫的倒影。路漫漫还沉浸在那种仿佛小时候背着大人悄悄亲密的刺激感里,齐修远就脸口不一的继续演戏了。“就算知道了这些,你以为就很有用吗?”
“当然有用,我可是把方荣江最大的弱点放到你面前了。”
路漫漫用力朝着齐修远眨眨眼,明确提醒对方,接下来的台词有机关,“方荣江和你可是同类人,你们最大的弱点都一样。”
齐修远心头一动,指了指路漫漫。路漫漫脸色微红的点头,接受他无声的缠绵情话。齐修远对路漫漫的想法秒懂,嘴上则是无情的道:“要说的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路漫漫看着齐修远和语气以及台词完全不一致的表情,莫名有点开始担心,齐大总裁会不会演戏演过头变成精神分裂的蛇精病。“知道你不欢迎我,给你的消息你自己看着办,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珍重。”
路漫漫低头以指尖在腕表的表盘上摆弄了一下,抽出一块比小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记忆卡,交给齐修远。齐修远不语,取走记忆卡,吻了吻路漫漫的指尖,看她俏脸泛红,扯动唇角,笑得无比英俊帅气。路漫漫嗔了他一眼,做了两个深呼吸,等脸上温度退去才和他交换了个眼神,离开了总裁办公室。一如来时的目中无人,走时路漫漫仍是将扬帆集团当成她家后花园,仿佛她今天只是过来逛一圈赏花。嗯,赏最英俊的那一朵。秦朝业在楼下的车内等候已久,见路漫漫总算出来,马上开了车门迎她上车。路漫漫刚坐下,他便问道:“漫漫,你这样做真的行得通?”
刚才路漫漫和齐修远的对话,他全都从监听器里听到了,但齐修远态度不明,仍然是教他有些忐忑。“只有这里当然行不通,我还要再去找个人,得你帮我临时预约一下。”
秦朝业紧追着问道:“谁?”
路漫漫微微一笑,朱唇轻启:“方荣江。”
最后,路漫漫是在秦朝业送她上刑场一样的眼神里进了方氏企业的大楼。有秦朝业主动出面提出预约,方荣江的私人助理早早就等候在一楼大厅,看到只有路漫漫一个人的时候,还楞了一下。路漫漫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有礼的道:“的确是秦朝业先生帮我预约的贵公司总裁,麻烦你了。”
“敝姓苏,路小姐请。”
方荣江的私人助理反应也不慢,很快便恢复镇定。带路漫漫到了方荣江办公室门外,苏助理轻敲两下,通报道:“总裁,预约的客人来了。”
路漫漫看着那个站在窗边,浑身散发着阴暗沉郁气场的高大男人,下意识摸着手腕上的腕表,令自己能有勇气面对那尊修罗。“方先生,很抱歉,要见你的人不是秦朝业,而是我。”
方荣江的背影很明显的动了一下,接下来,他动作极为缓慢的转过身,阳光下,一张轮廓分明,棱角冷硬的面孔冲进路漫漫眼中。“秦朝业呢?”
方荣江的声音很低沉,与齐修远那种悠扬醇厚的声线不同,他的每一个字都在同一个调子上,没什么起伏,听上去就让人有点发毛。路漫漫尽量轻快的笑道:“要见方总裁的人一直都是我,我只是让他帮我预约了一下而已。”
方荣江没表情的脸黑了下去,线条锋锐的唇线抻平,看着路漫漫的眼神里夹杂着浓重的不悦,眼角眉梢都似被刀刃削出来的一般不近人情。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路漫漫从第一眼开始,就瞬间将方荣江的外貌套在了“冷酷无情残忍”之类的代名词里。以至于之后的很多年中,只要看到这个人做出什么温情举动,她就会觉得世界观被颠覆。办公室里就这样冷场,路漫漫做的最坏的打算完全没用上。因为她原本以为可能要面对方荣江的怒骂或者大发脾气,谁知道方荣江是个这样阴沉的冰块?路漫漫无奈,只好把预定在最后的台词提前挪用。“我来只是要跟你说一声,齐修远早就知道蓉锦在秦朝业那吃了亏,但是没打算帮她,也从没说过,这次要不是他和秦朝业杠上,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你现在跟着秦朝业,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方荣江只有在听到“蓉锦”两个字的时候,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才有了一丝反应,只是那小小的波纹很快就隐没下去。路漫漫摊摊手,很诚实的道:“因为我现在是卧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