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找上她的时候,明明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转瞬间便是乌云满天,雷雨倾盆。因为那个男人手里握着的那样东西,她不敢反抗,甚至是不能反抗。心里纵然挣扎,悔恨,愧疚,被无数种情绪日日夜夜啃噬心灵,也只能一次又一次顺从。所以,她才会更希望能撮合齐修远和路漫漫重归于好,只不过,是希望能在最后的最后,尽她仅剩的力量,做一点点补偿。司徒世带着几分恍然道:“那个姓秦的,那天过来不是为了漫漫,而是为了确认艾琳的生死。”
齐修远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打断他:“不,他当时过来,的确是为了漫漫,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带着汇报艾琳生死的任务。”
最好的演技,就是不演。漫漫他们见过的“那位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多精湛的演技,在齐修远面前都难免露出蛛丝马迹。所以,他不用秦朝业演戏,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重点放在路漫漫身上,企图给他们制造一个心理上的盲点。这一个星期里,齐修远每天都接到徐成川的电话,不止一拨人来医院想要除掉艾琳,徐成川甚至为此挂彩。他们大概是真的没料到,艾琳的命有这么硬。路漫漫一下下拍抚着艾琳微微颤抖的手,脑海里思绪有些杂乱。当时和“那位先生”见面的时候,费拉德就曾试探出,他有意除掉齐修远,现在再看艾琳和秦朝业曾有私下交易,看来“那位先生”在暗地里很可能早就出手过不止一次了。路漫漫还沉浸在她自己思绪里的时候,齐修远踱步到艾琳跟前,音质沉定的开口问道:“艾琳,你要保护的人,是谁?”
“我弟弟。”
盛在眼中的泪水溃堤崩落,艾琳抖着唇给出答案。齐修远目光微冷,从这些天的资料里,他已经知道,艾琳的父母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双双去世,目前在上大学的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他有什么把柄在秦朝业手里?”
如果是为钱,齐修远自认艾琳应该明白,他绝不会吝啬于出手帮忙,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艾琳认为连他都处理不了的把柄。艾琳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却放弃般的闭口不言。路漫漫明白她不是身体不适说不出话,而是不愿意说。眼见着她命都要没了,还不肯说出事情,路漫漫焦急的攥着她的手道:“艾琳,你是不相信我们吗?那是你仅有的亲人了,我和修远都会帮你们的,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齐修远让人调查之后,确定艾琳的弟弟目前还在学校上课,没有失踪,也没有被袭击。假如艾琳不肯说,那么他们很难知道幕后的一切。艾琳不语,只将视线落在齐修远的脸上。齐修远上前一步,坦荡与她对视:“只要你说,我就帮你。”
艾琳闭了闭眼,任泪水滚落,哑着声音道:“是录像。”
最不愿回忆起的画面深刻脑海,艾琳痛苦的闭眼,道出她受制于人的原因:“秦朝业给我弟下药,拍了录像,他找了几个混混,都是男人。我不听,他会发出去。”
病房里是落针可闻的死寂。尽管艾琳的话断断续续,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可是,他们都听懂了她的意思。那样不堪的一切,不论那个被下药的人是男是女,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而一个正值年少的男孩子,又要怎么承受?艾琳的弟弟至今还在如常上课,生活,可谁能看得到,那张平静的皮囊下面,是怎样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混账!”
司徒世深吸了口气,眼角染上三分鲜有的厉色。艾琳仍是闭着眼,口中仍不断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受制于秦朝业,央求他不要把那些不堪入目的录像发布出去,这是她作为一个姐姐,最后能为弟弟做的一点事。她不是没想过求助于齐修远,可是,最后她还是不敢。一旦秦朝业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想要同归于尽,真的将录像散布出去呢?她不断给出资料,每每都在重要部分做一些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手脚,良心上的苛责从不曾减弱过,心里的恐惧也在每时每秒加重。被齐修远发现+她做的这一切怎么办,被秦朝业发现她做的手脚怎么办?这些日子以来,她就像是个被绞尽两个齿轮之间的布偶,被不停撕扯,寸寸分分,伤筋断骨,尽是伤痕。齐修远面容冷硬,病房里温馨的灯光柔和不了他的五官,照不亮他眼中的暗郁。在艾琳低低的啜泣声中,齐修远毫无温度的声线格外突兀。“艾琳,你听着,你不会有事,你弟弟也不会有事。我会让秦朝业知道,他该付出什么代价。”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艾琳,薄唇微掀,眼中溅出满目森寒。无论别人怎么看,但在齐修远心底,他把艾琳当作妹妹看待。过去,是他对这个妹妹关心不够,让别人有机可趁来伤害她。以后,绝不会发生第二次。艾琳惊惶无措的睁开眼,她真的是退无可退才会对齐修远说出这些,秦朝业可以下手除掉她,就可以除掉她弟弟,到了这一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会说,是想换弟弟一条命,没想到,齐修远会这样回应她。路漫漫心疼的看着艾琳,对她道:“艾琳,不论你是怎么想的,但过去那么多年里,你是极少数一直陪在修远和我身边的人。你,对我们而言,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始终压抑着的哭泣终于转为痛哭,司徒世慌张的叫嚷在病房里带来几分轻松。“你不能这样大哭!哎,我是医生你要听我的啊,你胸腔骨头还没长好呢!别哭了,你下颌骨还有颧骨也在等着做二次手术啊!喂喂喂,有没有这么不合作的病人啊?”
司徒世真的很想也跟着哭一场,他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再哭下去,他那台手术都要白做了好吗!做手术很累的,为什么没人能听体谅他一下?在路漫漫的努力下,艾琳的情绪总算被安抚下来,她毕竟受伤太重,这样情绪上的大悲之后,过度疲劳让她很快睡了过去。四人退出重症监护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凝重。“说吧,你们想怎么宰了那个孬种。”
司徒世背靠着墙壁,左腿撑着地面,右脚向后踩着白墙,对自己制造的鞋印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对于那种丢尽全天下男人脸面,只会用下三滥里的下三滥招数的败类,他很乐意给秦朝业做个千刀万剐的全身手术。齐修远面色沉沉道:“最先要解决的,是秦朝业手里的录像。”
那卷被用来威胁艾琳的录像,一定要让先让它成为齑粉,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他齐修远的承诺,从来都不是空口白话。费拉德一反平日没心没肺的常态,认真道:“我可以清除他电脑和手机里的所有资料,但如果他另外有在U盘存储,就得再想办法。”
路漫漫最后一个开口,目光坚定无比。“我去查秦朝业身边有没有其他备份,有的话,我会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