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那间熟悉的会议室,参加讨论的也仍旧是那几个人。不过,现在每个人的表情都比较古怪。除了褚伟宇脸色忽红忽青,其他几个人都像是忍笑忍到面部肌肉抽搐一样。“伟宇,你的‘暗恋人’居然真的是……男的。”
路漫漫表情不太自然的开口,毕竟一边说话还要一边忍笑,实在有点难。褚伟宇脸色又是一阵忽红忽青,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那段录音还原之后,得到的是一段十分普通平常的,男人的声音。一想到自己被一个男人在暗中跟踪,甚至是暗恋,褚伟宇就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徐成川抿了抿嘴角,确定它不会翘起来,才一本严肃的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可以把范围缩小一些了。到时候只要注意参加画展开幕式或者之后几天参观画展的男客人,而且,我会把录音给所有保全人员听过,假如那个人在会场里开口,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
连向来稳重的齐修远都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对褚伟宇说道:“伟宇,你把录音多听几次,他既然……暗恋你,那么很有可能会主动接近你。”
褚伟宇一想到会被一个暗恋他的男人——并且这人还是个变态——主动接近,他的胃就开始隐隐作痛。“目前能做到的就是这些而已,具体的情况,只能等到时候再看了。”
齐修远同情的看着脸色惨绿的褚伟宇,好心的收敛了笑意。有了关于敌人的特征线索,大家的心总算都稍稍放下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变态认为自己给的警告足够了,之后并未再打电话给路漫漫或者霏月,也没有再寄出恐吓信到公司或者会场。时间平平静静走到画展开幕式当天,平静到路漫漫都快要产生错觉,难道那个变态放弃了?画展的开幕式也是路漫漫一手操刀策划的,结合了褚伟宇的绘画风格布置会场,从一开始就着重突出真正的主角是画展而非开幕式。此刻,路漫漫正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晚礼服,云髻高挽,肤白胜雪。她站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中,相较于那些极力表现自己的庸脂俗粉,高贵得像个女王。正确的说,是正在发呆的女王。“在想什么?”
齐修远给路漫漫拿了一杯西瓜汁,低声问着。路漫漫喝了一口西瓜汁,反问道:“你说,那个变态会不会放弃了?”
齐修远啜饮着香槟,浅金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轻轻摇曳。“他的执念比我还深重,不会轻言放弃的。”
路漫漫的视线带着一点诡异看向齐修远:“你是打算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变态?”
齐修远险些被香槟呛着,眼里带着笑意回视路漫漫,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做出个让路漫漫惊呆的动作。他居然点头。在路漫漫震惊的视线里,齐修远煞有介事的道:“如果我学一学那个变态,脸皮再厚一点,我们晚上睡觉就可以不穿睡衣了。”
路漫漫被他话里暧昧的暗示弄得脸色发红,整个人越发娇艳,让齐修远舍不得移开眼睛。“齐总裁,好久不见。”
模样普通的中年男人走来和齐修远打招呼,看到路漫漫的时候,恭维了一句,“齐总裁的女伴果然要配得起你。”
“赵总,这是这次画展的策划师,路漫漫小姐。”
齐修远洒脱一笑,知道对方的话里,不无调侃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齐修远出席宴会,身边从来不带女人。以前是因为不想路漫漫成为狗仔队追逐的目标,后来是因为她出国了,想带也没办法带。“原来还是个才女!”
赵总隐约觉得路漫漫的名字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现在听了齐修远的介绍,心想多半是曾经参加过路漫漫策划的活动。“多谢赵总夸奖,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路漫漫笑嘻嘻的接话,熟练的让气氛变得活跃。齐修远看着她这样游刃有余的待人处事,恍然间,居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可笑错觉。可转念一想,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除了对待心爱的女人,他又何尝不是经常以某种类似于家长对待孩子的态度去照顾她?赵总和他们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他们,去和其他人联络感情,路漫漫的视线在宴会厅里四下转悠,觉得每个男人都很可疑,但是又不知道可疑在哪里。齐修远知道她想干嘛,好笑的说道:“如果你能一眼就看出谁是那个人,徐成川他们的保全公司就可以解散了。”
路漫漫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挺可笑的,噗的一下笑出来:“的确,这太天方夜谭了。”
“放心吧,成川安排的人手很充足,不会有事的。”
齐修远安慰了她一句,见褚伟宇和霏月一起走过来,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反倒是路漫漫看到他俩过来,心里挺高兴:“我刚才还在找你们呢,你们那边没事吧?”
褚伟宇摇了摇头,同样也问道:“你们俩也没事吧?”
“嗯,一切平安。”
路漫漫看着今晚穿了一身曳地纯白晚礼服的霏月,不由赞叹,“这么一打扮,霏月看上去更像是翩然欲飞的神仙姐姐了。”
霏月羞涩的笑笑,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明显的夸奖。“霏月,今晚多亏了你在,我才不那么怕出事。”
路漫漫握住霏月的手,真心实意的道。霏月点点头,柔柔一笑:“是呀,有我在,怎么会出事呢?”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但除了齐修远之外,其他两个人都没意识到。齐修远看着霏月,隐隐感觉到脑海中有个念头在跳动,只要想起来了,就会有某件事被解开。他们因为接到恐吓信,而找到徐成川想解决办法。徐成川赞成找人假装褚伟宇的女伴,推荐人选就是霏月。路漫漫的私人手机号,还有霏月只有保全公司知道的手机号码,都被那个威胁者获知。在她们两个同时被威胁之后,那个威胁者就人间蒸发了。齐修远死死盯住和路漫漫聊天的霏月,就在褚伟宇都要开口问他为什么表现那么奇怪的时候,霏月忽然反握住了路漫漫的手。路漫漫没想到霏月也会有这么热情的动作,刚要开口表扬她,就听到一道柔媚却阴森的声音入耳。“他是我的,你应该永远消失!”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内容,抬眼看去,是陌生的霏月。一向都温温柔柔,清浅笑着的女人,这会儿满脸阴森,活像是个索命厉鬼,那双寒烟笼雾的黑眸,甚至染着几许让人心颤的猩红!所有的异变都发生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霏月开口的同时,就从晚礼服侧面大波浪的掐花装饰布料里,抽出了一把银亮的匕首,抬手就要割断路漫漫的喉咙!幸亏齐修远刚刚一直在紧密注意她,霏月表情刚有变化,他就欺身上前,等到那把匕首出现的时候,他迅速将路漫漫拉近自己怀里,霏月的匕首只在她肩上划下一刀。齐修远看了一眼那道伤口,有些深,但不足以致命,总比割断喉咙来的好。“霏月,住手!”
褚伟宇当下就急的要去夺刀,反被霏月一把勒住脖子,当成了人质。周遭的宾客看到这一幕,吓得纷纷尖叫,都扔掉自己手里的餐盘和酒杯,像是一群慌乱的沙丁鱼,一起往宴会厅门口挤过去。谁都不敢停留,唯恐下一个被刀子指向的是自己。有钱人,通常都比较珍惜生命。原本在宴会厅另一侧负责的徐成川被这里的尖叫声惊动,一跑过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眼前发黑的吼道:“霏月,你在做什么!”
霏月冷冷的瞥他一眼:“你太吵了,闭嘴。”
徐成川从来没见过那种模样的霏月,隐含冷酷仿佛地狱修罗,随时可能取人性命。“你就是那个寄恐吓信的人。”
齐修远黑眸微眯,没料到居然会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她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寄出恐吓信,是为了接近褚伟宇。打恐吓电话,是为了给自己脱离嫌疑,至于那段男人声音的录音……齐修远对霏月问道:“你特意找了一个男人替你打电话?”
霏月勾唇一笑:“是啊,一个流浪汉,我给了他一百块,他接了这桩好差事。”
“那个流浪汉现在人呢?”
齐修远追问道。霏月偏头想了想,有点困扰的道:“大概是在哪个垃圾处理厂的焚化炉里,化成灰了吧。反正,他本来就是垃圾。”
路漫漫倒抽一口凉气,所以,霏月杀了人?被劫持的褚伟宇无法相信事情最后居然是这样:“霏月,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啊!”
霏月哀哀凄凄的望着褚伟宇,好似他这话是全天下最最混账的话。褚伟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虽然庆幸不用被男人暗恋了,但是,被目前这个霏月暗恋,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霏月,你冷静一点。”
褚伟宇心里唉叹一声,试图和绑匪讲道理。霏月温柔的笑,褚伟宇甚至快要误以为又看到了之前的那个霏月,不过,这种错觉只持续到他听清霏月的话之前。霏月说:“我把那个女人杀了,就可以冷静了,到时候我再来继续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那个女人,不用怀疑,肯定是指路漫漫。“霏月,你不能那样做。”
褚伟宇徒劳的劝阻。霏月突然生气起来,怒声道:“你喜欢她,所以不许我杀她,是不是?”
褚伟宇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她,于是说道:“不,我只是不希望你杀人。霏月,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应该珍惜自己,怎么能去杀人呢?”
霏月的眼神有点迷茫:“可是,我早就杀过人了呀!”
“那是以前,我说的是现在和以后。”
褚伟宇稳住阵脚,一边和霏月聊天,一边给其他人打眼色。霏月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最后,她突然大叫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杀了她!”
锋利的匕首,随着霏月的话脱手而出,甩向路漫漫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