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暗沉的天空。在无数个平静温柔的夜里,今晚似乎特别安静。连空气中流淌的气息,都变得格外地缓慢。却愈加令人不安。“不要!”
舒晚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了坐起来。路见琛被这声惊慌的喊叫声惊醒,立即起身亮灯。“怎么了?”
舒晚没有回应他。她浑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平日里灵动的双眼,布满了茫然失措,和恐惧。路见琛抓住她的肩膀,柔声问:“做恶梦了吗?别怕,有我在。”
舒晚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没有焦距。她突然大力推开了路见琛。然后掀开被子下地,连鞋都没有穿,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到底发生什么事?路见琛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追出去。却见舒晚光着脚跑进晓洋的房间里。于并不明亮的视线里,看到睡得安稳的晓洋,她才重重地松了口气。而后她又轻手轻脚地走出来,轻轻地拉上房间。路见琛一直走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她古怪的行为。回到房间,舒晚觉得一阵阵地虚脱,连站都几乎站不稳,一下跌坐到床上。她看起来张皇又绝望。连掩饰都做不到。过了一会,她才慢慢平静下来,抱歉地对路见琛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舒晚,你到底在怕什么?路见琛的嘴角牵出一抹冷笑。他知道她绝对有事瞒着他,却不肯告诉他。从紫嵬山回到F市后,他就明显感觉到,恢复记忆后的舒晚,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她失去了以前那份明快的活泼与纯粹的天真。变得心事重重。可是不管他怎么问,逼迫地温柔地哄宠地,他用遍了各种态度去试探,她就是不说。今天晚上,她的行为更加让人捉摸不透。路见琛盯着舒晚的眼睛,英俊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要再瞒我。三少的目光太锐利,让舒晚倍觉压迫。她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说:“我只是做恶梦而已你不要担心。三少你是不是觉得我今晚很奇怪?那个我现在全身都是汗,想去洗个澡。”
路见琛冷冷地看着这样语无伦次的她。已经慌成这样,还是不肯说吗?舒晚低下头,不敢再接触他的眼睛。她找身干净的衣服,扭头就进了浴室。直到冰冷的水花洒在身上,处于游魂状态中的舒晚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只是一个梦而已。怕什么!不要慌不要慌,云海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就算有胃痛症,但是有许医生那么厉害又专业的医生守着他,怎么会有事?不会的,云海不会死!一遍遍地催眠自己,舒晚把手按在仍然怦怦乱跳的心口上,却慢慢蹲下,无声地哭起来。可是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云海那么好的人,怎么能死?梦里面,云海没有温度的身体,舒晚被鲜血激得信仰崩塌的内心,楚封对她恨之入骨的声音……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醒来后心脏更加痛得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哭到眼睛发痛了,舒晚才勉强站起来,擦干身体,慢慢穿衣服。拉开浴室的门,却看到路见琛斜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他双手交叉在胸口前,微微低着头,细碎的渡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浑身都是压抑的气息。“三少。”
舒晚突然就觉得心虚。但除了喊他的名字,她再也说不出任何其他话来。路见琛不动也不理她,舒晚更加慌,再次喊他。却听到路见琛一声讽刺地嗤笑。于是舒晚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空气里都是诡异的气息。俩人就这么僵持着。“舒晚,你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路见琛终于开口:“如果只是一个恶梦,梦醒了,也不应该是你这样的。你跑到晓洋的房间,要确认什么?”
舒晚张了张嘴,更加说不出话来。路见琛抬头逼视着她。她红肿的眼睛让他眸光沉怒:“就算你不肯说,但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你。舒晚,世界末日到了吗?为什么这么恐惧?为什么绝望?”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几乎又要盈眶。舒晚喃喃地说:“对不起。”
除了说对不起,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心虚。她睡在三少身边,却梦着另一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事。更何况,三少这样骄傲。她的眼睛红红的,眼里蓄满泪水,亮晶晶的,看起来楚楚可怜。路见琛站直身体,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臂把她带进怀里。她身上的冰冷气息让他心里一寒,三更半夜,她却跑去冲冷水澡?“你不信任我?舒晚,你连我也不肯说实话。如果是这样,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舒晚的心里发苦,不敢吭声。三少,如果告诉你梦里的那些,你只会觉得我大惊小怪不可理喻。但我做过许多的恶梦,从来都成为某些不祥的预兆。该怎么跟你说?路见琛的手臂越收越紧。他是真的害怕。刚刚舒晚眼睛里的绝望太浓烈,那一刹那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把脸埋在舒晚的肩膀上:“不准离开我。舒晚,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真的不能没有你。“三少。”
舒晚马上伸出手环在他腰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不会的。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路见琛捧着她的脸吻下去。他要她。除了这样,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能够证明舒晚存在的真实感。舒晚并没有拒绝他的索求,甚至是羞涩而又热烈地回应他。抵死纏綿到天亮。舒晚醒过来的时候,枕边早就空了。起身去拉开窗帘,外面已经阳光大盛。到底睡了多久?舒晚举起手挡在眼睛上方,看着这个明亮的世界。仿佛未来的日子,还是让人充满欣喜和希望的。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出,把那些恼人的情绪统统抛到到脑后。不再要想了,也许她恐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洗漱后换过衣服,舒晚下了楼。看到路见琛正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神情专注而严肃。舒晚几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三少,晓洋呢?”
路见琛头也没抬:“爷爷来过,把他带走了。说是又淘到一件新鲜的玩意,要带晓洋过去研究研究。”
爷爷来过了?舒晚赶紧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大钟,居然已经是中午了。她红着脸问:“我怎么起得这么晚?爷爷来了你怎么不叫我?”
“没关系,爷爷又不是来看你的。我就对他说你昨晚太累了,然后爷爷也没有多问。”
路见琛终于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到舒晚越来越红的脸上。他的声音里有着笑意:“爷爷只坐了十几分钟,就带着晓洋回那边去了。”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不敢这么睡这么晚了。”
舒晚蹭到路见琛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在看什么?”
“在爷爷刚走没多久,原俊也来过了。”
路见琛把报纸递给舒晚,“他在这里等了一个多钟头,后来留下这份报纸才离开的。他说希望你能及时联系他。”
报纸上面写着斗大的一行标题:今日话题,庄氏集团再掀波澜。大标题下面的内容,就是介绍庄氏原董事长庄逸博,在星期五的例行董事会上,以手中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占比,又抬出最高董事长的身份,单方面提出,把庄宁溪在庄氏现任董事长革职。内容后面来附了报社对这件事的一些理解与评论。关于报纸上的事情,路见琛其实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已经知道。但因为舒晚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他又不想让她听到这些烦恼事,所以把事情瞒了下来。连萧静如都不准来了,就怕她说漏嘴。但现在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报纸新闻网络都把这件事炒得这么热,加上原俊还亲自找上门来了,所以路见琛不再打算瞒她。舒晚神色平静地把报纸内容看完。既然已经知道庄逸博真正的身份,就算他不把她革职,舒晚也不可能会再回去的。她并不留恋那些权职高位,只是没想到,庄逸博的行动这么快?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这八年来,那声爸爸,的的确确是出自她的真心。所以就算再恨,她的内心深处,对庄逸博还是尊重加爱戴的。但是他却这么冰冷无情。舒晚说:“阿俊并不知道真相,他不知道我不是庄逸博的女儿。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要急坏了。”
凭感觉,路见琛很不喜欢原俊这个人。刚刚在等舒晚的时候,路见琛注意到他眼底有抹古怪的笑意。但是一旦发现路见琛在注意他,他就会立即表现出一副担忧关切的样子。这个男人的城府太深。路见琛很不喜欢跟这种男人打交道。不过舒晚最近已经变得心事重重,路见琛不想再对她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