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在旁边听得无力。同时,也再次印证了那句话。晓洋,你果然是从外星来的。你就没有一点,与失散多年的爸爸相认的紧张吗?对于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太爷爷,不是也应该先调整一下心态,再决定去见面吗?虽然舒晚这个凡人,没法理解晓洋过于镇定早熟的行为,但路见琛却认为理所当然。晓洋是他的儿子,当然要比普通的孩子更聪明,更成熟。晚饭后稍做休息,路见琛让司机准备好车。于是三个人很快就坐到车上,往爷爷住的地方开去。一路上,路见琛和晓洋聊得很开心。晓洋年纪虽小,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却不少。和路见琛一路聊着,话题却没有尽。看着如此聪明的儿子,路见琛突然想起那几十个未接电话,还有那次的黑客事件。“晓洋我问你,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还有那次……”晓洋做嘘声状,“爸爸,小声一点,被妈妈听到就不好了。”
然后凑到路见琛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看着他们亲热的样子,靠在一旁的舒晚有些失落地想:他们看起来比较像相处多年的父子,而自己太像失散多年,刚刚被找回来的妈妈。不一会,车驶进安静的林荫道。黑色雕花大铁门遥遥在望。想到晓洋毕竟年纪小,一会要见到很多长辈,所以路见琛预先把家里人的辈份都跟他说了一遍。说到路江睿的时候,晓洋有些惊讶:“爸爸,你是说,我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叔叔?”
路见琛对路江睿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不会讨厌。但是对于父亲的再娶行为,他很是不齿。“这个人你可以忽略,直接喊他的名字就可以。”
上次舒晚去路家的时候,虽然只是草草地吃了早餐,但对野蛮胡闹的路江睿有些印象。当时,可能是她出现的突兀,倒没有谁跟她介绍过路江睿的身份。此时听了路见琛的话,也不由惊讶:“这豪门大宅,果然够复杂的。我居然有个年纪跟我儿子差不多的小叔?”
对于父亲的風流韻事,路见琛已经厌憎到了不想再提的地步。他移开话题,对晓洋说:“一会见到太爷爷,你可要叫人啊。”
晓洋点头:“这个我当然懂的。”
然后路见琛又对舒晚说:“舒晚,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你失忆的事,就不要跟爷爷说了。一会你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就不用说话,让我来说就行。”
舒晚看着路见琛紧张的样子,笑了:“三少,我怎么觉得你把我也当小孩子了?路爷爷年纪这么大了,我自然有分寸的。”
路见琛其实是太开心了,他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好像是做梦一样。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居然会矫情地用上“做梦”两个字。想来,也是可笑之极。只是幸福来得太容易,他总觉得这样的大团圆有些不真实的虚幻。虚幻到,仿佛一不小心,幸福就会从指缝溜走,所有团圆都化为幻影。所以他会这么不停地说一些话,来证实这种幸福是真实存在的。不过,不安的感觉只是在三少心里短暂地停留了一会。他很快笃定地认为,这世上,还没有他把握不了的事情。不管未来有多么艰难,只要他努力,就一定不会让舒晚出事。不会让这份来之不易的团圆,碎了。有佣人远远地看到熟悉的车牌,很快把大铁门拉开。黑色的加长版宾利缓缓开进路家大别墅。路见琛三人下了车,然后晓洋在中间,路见琛和舒晚各牵着他的一只手,慢慢走进去。标准的幸福一家三口的姿勢。管家赶在路见琛他们之前进去通报了。此时晚餐已过。路源坐在沙发上看晚报,路江睿正在看动画片。谢清玲则坐在路江睿的身边,她手上正端着一盘饭后果,时不时塞一片水果进儿子口中。管事进来通报时,她只是懒懒地哼了一声:“这舒晚隔了八年才回来,也不知道时时回来看看老太爷,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路源从报纸上抬起眼皮,看了谢清玲一眼:“清玲,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当年一个模样?你这张嘴就收一收,别时时想着找别人的刺。儿子还在旁边看着你呢。”
谢清玲不高兴了:“老爷,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舒晚在八年前弄了具假的尸体忽悠我们,结果八年后又跑回来找我们阿琛,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依我看,她就是舍不得我们路家这座金山。”
“清玲!”
路源喝了她一声:“你就少说两句。这话要是让爸爸听了去,又要不高兴了?”
谢清玲总算是怕丈夫的,见丈夫这样提高声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路江睿却突然问:“妈妈,舒晚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
舒晚这个名字,当年在路家是禁忌,谁也不敢轻易提起。江睿年纪这么小,不知道也正常。路江睿智问完,突然想起某个清晨,有个和哥哥一起从楼下走来的女人,好像就叫舒晚。他撇撇嘴说:“我记起来了。舒晚就是那天早上,那个从哥哥房间出来的女人。她胆子好大,居然敢让我们全家人饿着肚子等她吃早餐。”
说完又趴到谢清玲怀里,问她:“妈妈,这个舒晚很厉害吗?我看哥哥好像很听她话的样子。”
路江睿从小被宠着,几乎是无法无天的。他谁也不怕,连爸爸爷爷都不怕。唯一怕的人,就是这个比他大上好多的哥哥。平时路见琛若是在家,他从来都不敢太造次。因为光是接触到路见琛冰寒的目光,他就觉得胆都被吓没了。所以,看到居然还有不怕哥哥的人,路江睿觉得挺新鲜的。谢清玲不屑地哼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若不是因为她,你哥哥也不用在床上白白躺掉六年。醒来后他找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然忍不住会宠着疼着。等过阵子腻了,不照样不理不睬。说起来,这个舒晚当年还抱过你呢,只是她没安好心,差点把你给摔死了。”
在谢清玲的眼里,似乎就没有一点正能量的事。她眼睛所见的,似乎都是这世间的不平事。路江睿不知道自己以前还有这样一段往事,缠着妈妈要听。于是谢清玲三言两语又添油加醋,把舒晚说成了无比狠心的恶女人。路江睿年纪小,不懂分辨黑白是非。听了妈妈的话,自然跟着气愤起来:“好狠毒的女人,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对,她当年还打过你表姐,凶得很。所以,你见着她,要少惹她,尽量离她远点。”
“怕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我现在长大了,难道她还能再害我?”
这母子俩的谈话已经超出路源的承受能力。他霍地把报纸摔在地上:“江睿!你才多大年纪,开口闭口就是女人女人的?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不礼貌的话,不用爷爷动手,我亲自来家法伺候。”
谢清玲不满意儿子因为这点小事被教训,马上反驳:“睿睿怎么就没礼貌了?他又不是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这样叫。”
“清玲你也给我闭嘴!”
路源指着她,打算连着她教育一顿。路老爷子在这里走出了厅里。老人多寂寞。家里没个能谈心的人,路老爷子向来是吃过晚饭后,就独自一个人到后花园里散步,或者自已与自己下棋。以此来打发,已经所剩无几的无聊岁月。路源不降惹爸爸生气,所以也就收了声音。他狠瞪了眼谢清玲,表示一会再收拾他们母子。路见琛几个人,也在这时走了进来。看到路见琛,路老爷很高兴。看到舒晚也回来,更高兴了。舒晚看路爷爷要向前走,马上放开晓洋的手,大跨几步扶住了他。带着点讨好的语气,恭敬地说:“爷爷,我回来看您了。”
路老爷子心里高兴,但脸上却佯装生气:“舒晚,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回来后又没有时时来探望我老爷子。哪天等我两眼一闭,你想看也看不着了。”
“爷爷您的精神这么好,肯定能活两百岁。”
舒晚赶紧哄他:“我公司那边才忙完,这不是马上就回来看您了吗?”
路老爷子这才稍稍露出一点笑容。然后看向路见琛,再看着他手里牵的小男孩。他诧异极了,在舒晚和路见琛来回反复地看,然后又看着孩子。气氛一时有些凝住。不光是路老爷子愣住,连谢清玲和路源都非常惊讶。这孩子?看他的样子,有七分长得像舒晚,再看他的眉眼之间,和阿琛像了三分。该不会是?这个可能太让人惊悚,连小心猜测都不敢。晓洋朝路老爷子露出甜甜一笑,脆亮的声音打破了静默的气氛。他说:“太爷爷。”
清晰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路老爷子觉得脚下一软,高兴得连胡子都差点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舒晚,紧张地征寻她的确认。舒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爷爷,这是晓洋。三少的儿子,是您的重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