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这么害怕,这么自责。是她以前太贪玩,女儿爬假山也是跟着她学的。想想就害怕,如果小婉真的有什么事,那该怎么办?面对公公严厉的指责,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喃喃地说:“我知道错了,是我害小婉受伤,我这个妈妈做得不好,我错了。”
萧静如的脸色发白,说话都有些抖,应容和心疼得不得了。他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对父亲说:“爸爸,你也别再责怪静如。小婉受伤谁也不想,她心里已经够难过的了。”
他以前就是爱静如这样胡闹直率的性子,才会千方百计要娶她进应家门。不能因为小婉受伤,就把所有责任都怪到她身上。医生把小诗婉的伤口处理好后,又对大家说:“小孩子磕磕碰碰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只是擦伤,小家伙并没什么大伤,你们大人太过紧张,反而会影响到小朋友的心情。”
应母也帮着儿媳妇说话,瞪应父:“现在小婉已经受伤了,你在这里怪来怪去有什么用?说来都是大家的责任,静如她又不和小婉睡一个房间,怎么能知道小婉调皮得半夜爬起来。”
说完还是忍不住小声骂了小婉一句:“小婉,你以后真的不能这么淘气了,吓死奶奶了。”
小诗婉一直是应家的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她宠上天。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次受伤,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吧。小诗婉听到奶奶的话,乖巧地止了哭声,但仍然有些抽抽泣泣地:“奶奶,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淘气了。爷爷,你不要骂妈妈,是小婉淘气。”
小公主受伤,还这么懂事地认错,应老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说得出重话。他轻轻摸着小诗婉的头顶,爱怜地说:“爷爷刚才是心急才那么大声说话,小婉被爷爷吓到了吧?爷爷向你道歉。”
萧静如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来。医生等大人们都平静下来,又仔细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提着药箱离开。今天晚上,萧静如哄着小诗婉睡觉。她不敢离开女儿的房间,但又不敢上去和女儿睡一张床,怕自己睡相不好挤到女儿。她盯着女儿的脸看来看去,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这任性爱玩的脾气真的要改改了。今天不但小诗婉吓到,大人们也全都吓坏了。此刻看着小婉睡着,萧静如才松了口气。她趴在床沿边上,也有些睡意朦胧。应容和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萧静如抱了出去。萧静如惊醒,“容和,我今天晚上要陪着小婉。”
应容和温柔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说:“我让子欢守着她,你今天肯定也吓坏了,回房里好好休息。乖,别让我担心小婉,还要再担心你。”
萧静如默默依了应容和的话,任他抱着进了房间。躺到床上后,却又睡得不安稳。不知怎么又想晓洋来,她对应容和说:“带大一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我们这么多大人看着,都能让小婉受了伤。舒晚她一个女人带着晓洋,这些年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应容和在她身边躺下,又把她圈进怀里,说:“你也别想太多,等三少和她团聚后,我们再去看看她和孩子。”
萧静如也确实累了,点点头后没有再说话。丈夫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终于慢慢地沉进梦里。晓洋同学躺在床上睡不着。在上半夜的时候,应同学给晓洋打来过电话。他们今天在学校讲和后,虽然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但对于九点多钟还打来电话,晓洋有些奇怪。却原来,小诗婉跟他说起萤火虫的事。对于在城市长大的孩子来说,看见发着光会飞的虫子,的确是新鲜好玩的。但晓洋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家是建在郊外的,庄园里又有果园,夏天就能经常能见到萤火虫。他听到应同学兴奋的声音,难得地童心大起,和诗婉说了很多关于萤火虫的小故事。又说起他以前,夏天的时候常常把萤火虫抓起放进透光的小麻袋。然后关了灯,麻袋就像一盏小小的明灯,漂亮又有趣。应同学听完后对萤火虫更加好奇了,大喊有趣,也要试试。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对于“要试试”这句话,晓洋也没有多想,但是被这么一吵,睡意就更浅了。晓洋年纪虽小,但心思重。和应同学挂了电话后,就一直在回忆路见琛的那些话。虽然见面的地点在医院,有点不吉利。但是,聪明的晓洋已经隐约猜到,爸爸把他带到医院的目的。真的好激动。爸爸终于开始注意他了,是不是就快要知道他是他儿子了?窗外突然响起雷声,又哗哗下起了大雨。晓洋又不由地想起今天早上的时候,陆叔叔从妈咪房间出来。他有些紧张,妈咪会不会又做恶梦了?陆叔叔他,会不会又进了妈咪的房间?这样想着,他干脆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舒晚的房间门口。正要把耳朵贴在房门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恰好门打开了。晓洋呆了呆,维持着趴在房门的动静好半天没回神。舒晚看着儿子:“晓洋你在干什么?”
“妈咪,你怎么起来了?”
晓洋问。“被雷声吵醒,刚好口干,起来喝杯水。”
舒晚仍然看着儿子:“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晓洋也懒得掩饰了,站直腰身直接问:“妈咪我问你个问题。今天早上,我为什么会看到陆叔叔从你的房间走出来?”
舒晚没想到会被儿子看到了,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云海就抱着她而已。但晓洋毕竟是孩子,她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大人之间的感情。于是说:“因为打雷,妈咪害怕。”
晓洋不高兴了:“是你让陆叔叔进去的?”
舒晚一时没想到晓洋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总不能告诉孩子,那是云海自己要进来的吧?她笑了:“陆叔叔担心妈妈会害怕,他就只是陪着妈咪。妈咪和陆叔叔是很好的朋友,晓洋你这小脑袋瓜子就不准乱想了。”
晓洋更加不开心,突然握紧小拳头,对妈咪说:“我决定了!”
今天晚上晓洋偷听的奇怪举动,已经让舒晚觉得不妥。此时听他一本正经地说话,不由问:“决定什么了?”
“我要做鉴定,我要知道谁是我的爸爸!”
应晓洋同学大声地宣布。雷声轰隆而过,舒晚被雷到了。她忐忑地想,儿子,我都不知道你爸爸是谁,你找谁做鉴定?“洋洋,难道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是一定要找到爸爸吗?”
“妈咪,你答应过我的,如果知道我的爸爸是谁,你就会离开陆叔叔。”
晓洋仰起头,看着妈妈:“然后你和爸爸还有我,我们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舒晚有些难过地摸摸晓洋的头顶。她勉强地笑起来:“我们晓洋真是了不起,连亲子鉴定都知道。我相信,我们会很快就找到爸爸。”
晓洋却执著妈妈答不答应离开陆叔叔的这个问题。舒晚抱起晓洋,说:“晓洋,我答应过你的事,不管多么难,都一定会做到的。如果找到爸爸,我会尽量,让我们一家团圆。”
“妈咪最好了!”
晓洋在舒晚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说:“妈咪,我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你以后不准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抱我了。”
然后从她手上滑下来,“我来给你倒水吧,你回房等着。”
看着儿子轻快的背影,舒晚觉得心头温软。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能有个晓洋这么乖巧懂事的儿子,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失忆以来,只有晓洋是最真实的,只有晓洋能让她觉得生活踏实。晓洋是她的命。为了晓洋的安全,她一定要更加努力地活着。不管多么艰难,一定要活着。舒晚不知道,在走廊的转角处,站着一个已经冷成冰山的人。陆云海的脸隐在黑暗中,有些明明灭灭的诡异表情。原来,你们一直在商量着,要怎么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