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容和把这件事告诉了路老爷子,让他作主。路老爷子认识一位非常出名的心理辅导专家,于是请了他过,给孩子们做心里康复。萧静如听应容和说了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过来看了这些孩子。一个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心肠就会变得特别柔软。看着这些可怜的孩子,看着孩子们身上还有未消退的伤痕。在离开父母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到底吃了多少苦头?萧静如当场流下眼泪,把孩子们一一拥抱过后,坚定地对他们说:“你们放心,我们会照顾你们,也会帮你们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只是,没有几个人能准确地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要找到他们的爸爸妈妈,谈何容易。目前,只有牙子比较顺利地找回他的父母。桃树村。这里仿佛四季如春,村里风景如画。今年的桃果已经结了出来,虽然还是小小的一个,但仍然可见即将到来的丰收迹象。此时正值农忙。村里人纯朴善良,每年农忙,都是几家几户地聚在一起,谁家的稻子熟得快,就先收谁家的。这天正轮到白叔白嫂家收稻子。沉甸甸的稻子压得稻杆几乎把腰弯到了地面上。隔壁老张家的两个少年,正在卖力地帮忙割稻子。他们不知在聊些什么,时不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听着他们快活的声音,白嫂突然一阵恍惚。当年,牙子和这两个小子感情最是要好,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如果牙子还在,年纪已经和他们一般大小了。白叔喊她:“喂,婆娘你怎么割着割着,停了动作呢?时间要抓紧点,老家张的稻子也熟得厉害了。”
“老头,你说,三先生出去后到底有没有给咱们找牙子?这都差不多一年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也不见传回来啊?”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白叔手中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然后轻声斥了白嫂一句:“我看三先生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说话不作数的。我们都找了三年没找到牙子。他才找一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可是,总归要有个消息传来啊?”
白嫂说:“要不,我进城里去,找找三先生和舒晚妹子,去问问情况?”
白叔有些生气了:“你胡闹,你知道三先生他们住在哪里吗?”
见丈夫发火,白嫂声音也提高了:“你凶什么,我不过是担心儿子。”
白叔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扑哧扑哧地喘着气,瞪着自家婆娘。见他这样,白嫂干脆把手上的镰刀一扔,捋起袖子说:“怎么着,我想念自己的儿子了,我说说还不行了?”
帮忙收稻子的隔壁家很快嗅出了火药味。担心他们在田里打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围过来劝说:“白嫂,你别气,那个三先生连飞机都能随便叫来,这么牛哄哄的,牙子肯定能找到。”
“对对,白嫂消消气,没准过些日子,牙子就有消息了。”
其实谁都知道,孩子丢了这么长时间,能找回的机会越来越渺茫。白嫂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过是心中气苦,想发泄一番。她更知道,白叔心里也苦闷。这些年他们坚持不再要孩子,不过是企图想用这一份坚持,换牙子的平安回家。可是这么多年了,牙子他,也许……白嫂突然捂住脸哭了:“我该怎么办?我们牙子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白叔的气一下就消了,连忙丢了镰刀过来安慰她,最后却连自己都哽着声音说不出话来。帮忙割稻子的隔壁家们面面相觑。这种场面每年都会上演几次,他们心里也替白叔白嫂难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时听到二牛子的大嗓门远远地朝他们喊:“白叔白嫂快回来,牙子……”由于跑得急,二牛子跌了个狗啃泥,但也管不得这么多了。他迅速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继续喊:“牙子,牙子回来了。你们快点回来……”大家听得一懵,继而高兴地说:“听到没有,白叔白嫂,快回去看看!二牛子说牙子回来了。”
白叔白嫂二人如梦初醒,突然疯了似的朝家里跑。白嫂边跑边哭。如果真的是牙子回来了,我真愿意折寿十年,不不不,二十年,来换这次的真实。一路疯跑,终于远远看到一个少年,他身边跟着一个高壮的男人。送牙子回来的,是个陌生的男人。他看到奔跑过来的一对夫妻,大约猜到他们就是牙子的父母。礼貌地把一些东西递给他们,才说:“你们是一定是白叔白嫂吧?应先生吩咐了,这些东西是给孩子补身体的。”
“谢谢,谢谢三先生,谢谢应先生。你们是大好人,谢谢你们!”
白叔白嫂眼里泛着泪水,不断向他鞠躬,千恩万谢。那男人有些不习惯,笑着说了句不客气。因为怕吓到这些善良单纯的村里人,所以应容和吩咐他,把牙子送回来就行。关于“K”组织,什么都不准说。男人对白叔白嫂说:“孩子既然已经送回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白叔他们再说什么,他就走了。还要回去给应容和复命。目送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他已经远得看不到了,白叔白嫂这才转身看着孩子。他长高了,样子倒没怎么变。白嫂一下哭出声来,颤抖地抚摸孩子的脸。“牙子,真的是牙子回来了。”
心理医生已经给孩子上过心理诊治,所以牙子现在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面对久不见面的父母,他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回忆起以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光。他哽咽着,哭起来:“阿爸,阿妈。”
“牙子!”
白嫂一下把牙子拥进怀里,“你这小子,可算回家了,你担心死阿妈了!”
白叔也红了眼眶,紧紧拥抱住妻子和儿子。这个高大的壮汉,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大悲大喜,一家三口哭成了一团。他们无比感恩,还好当初救了三先生和舒晚妹子。一定是上天见他们做了好事,所以把牙子还给他们了。村里人围过来,看着他们一家团圆,都又感动又心酸,无不默默红了眼睛。终于,团圆了。岁月静悄悄拂过每个人的脸庞,无声无息,却留下了重重的痕迹。应容和虽然不待见舒晚,但看在她是三少夫人的份上,看在她是静如好姐妹的份上,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就这么又找了两年,到现在,舒晚已经失踪三年了。直到某天,烈焰门的人在海边发现了舒晚的屍体。由于经过长时间的浸泡,脸已经肿胀腐烂得不成样子。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舒晚的样子。而且屍体的手腕上,戴着代表烈焰门夫人身份的紫檀手珠。烈焰门的手下以此来判定,那确实是三少夫人。萧静如得到消息后,不肯相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非要去认屍体。来到认屍房后,即使亲眼看到了屍体,她仍然不敢相信,舒晚就这么死了。萧静如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似乎生怕惊扰了朋友已经沉睡的灵魂。仔细辨认着屍体,她记得在舒晚的大腿内侧,有一个状如桃花的鲜红胎记。她祈求,屍体上没有那个印记。然而,萧静如很快就在尸体的大腿内侧,看到了这样的印记。只是由于海水的浸泡,胎记有些走样,但仍然依然可辨,那是桃花状的印记。萧静如当场嚎啕大哭。从认屍房一直哭回家中,哭了几个小时,把眼睛都差点哭瞎了。舒晚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她却没有能保护好她。明知道她的失踪有蹊跷,她为什么不让应容和多派些人去找她?如果多派些人去找,也许就能早点找到舒晚。如果能早点找到舒晚,她就不用死。“舒晚,你这个坏丫头,明明有那么好的武功,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为什么不等我们找到你?你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你告诉我!”
萧静如哭得死去活来,反复地哭,不停地哭。不管应容和怎么哄,她就是哭。现在人都死了,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放肆地哭泣,她还能做什么?应容和知道她和舒晚感情深厚,所以也没有再劝,只默默陪着她,让她哭个够。哭吧哭吧,一次过哭过,以后不准再这么伤心了。否则,我会心疼。哭到三更半夜,萧静如才哭累了,终于趴在应容和怀里睡过去。到天亮时,醒过来后的萧静如显得平静多了。她沉默地替舒晚办理后事。其实也不过是收拾骨灰,然后在墓园找块地埋把骨灰了。算起来,舒晚才二十一岁,和萧静如是同年。这是一个女孩最美的年纪,连幸福都没有好好地享受过,却早早收了场。最后剩下一盒骨灰,只占据了小小的十几平方的地方。丧礼上也没有什么人来吊丧。舒晚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还会有什么人来为她的死亡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