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停顿了下,才继续说:“加上肺部发育还不够健全,孩子的免疫系统也不成熟,很容易被感染和发生败血症。我们要把孩子放在重症监护室和保温箱,进行观察和保护。”
路源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医生马上安慰他:“路先生不要太过担心,我刚刚说的情况,大多数早产儿都会出现。一般在保温箱观察一到两个月,就能出院,会和普通孩子一样健康。”
刚出生的宝宝被移进了保温箱,路源这个父亲只能透过冰冷的玻璃,远远地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他又气又恼,对舒晚说:“这次如果孩子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舒晚觉得很难过,并没有反驳路源的话,她远远地看着孩子。孩子那么瘦,小小的一点,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应该躺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可是,因为她,却睡在了这个冰冷的,没有体温的箱子里。大家都顾着看孩子,舒晚想起了刚刚分娩的谢清玲,想去看看她。结果才走进病房,谢清玲就朝她扔来一下枕头:“你给我滚出去!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舒晚只得远远地对她说:“阿姨,对不起。”
“滚!”
谢清玲愤怒地叫嚷着。一旁的护士不满地看了眼舒晚:“你先出去吧,产妇刚生完孩子,需要安静和休息。”
舒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路见琛也接到通知赶来医院,他朝舒晚迎面走过去。看到她沮丧的样子,以为谢清玲出事了,挑着眉头问:“舒晚,怎么了?”
“三少,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姨她那样说姐姐,我只是生气。”
舒晚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我只是不让她这么说姐姐,我不让她这么说姐姐。”
路见琛把她揽进怀中,哄她:“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别怕。”
脆弱的生命面前,之前与路见琛发生的小愉快早就不再计较,舒晚只是拼命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宝宝。”
“不用担心。”
路见琛把她带上了他那部银色的别克车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阿迦走过来,恭敬地敲了敲车窗。路见琛把车窗摇下,手里仍然紧紧揽住舒晚,声音却是冰寒:“情况怎么样?”
阿迦早就在医院了解过情况,简单地向路见琛汇报后,路见琛只是冷笑:“也算她命大,只是无端多了这么个弟弟,真让人不舒服。”
舒晚猛然从他怀里抬起头,真怕从他嘴里再说出些什么可怕的话来。幸而只是听到他对阿迦说:“你去取他们的东西出来,给老江对比一下。我倒要看看,谢清玲生出来的,到底是不是我那个风流父亲的种。”
舒晚只觉得窘,以前看电视,总能看到豪门里验DNA认子这样的桥段,想不到她今天是亲眼看到了这样一件事,这件事还是发生在未婚夫身上。她不安地叫了一声三少。路见琛安抚她:“放心,就算那孩子不是路家的种,我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是让自己,有个防备。”
阿迦领了任务后马上去办,不到半天,就有DNA对比图传了回来。此时路见琛已经在医院,就算不是亲生母亲,但毕竟爷爷也在,他总要来看看。接过阿迦递来的资料,他看了看结果,只是冷笑:“算她走运。”
路源突然出现在旁边,向路见琛伸手:“让我看看吧。”
他早就知道孩子一出来,路见琛肯定会去查血源关系。其实路源自己,心里也有过怀疑。毕竟自己岁数也大了,虽然老来得子心里很快活,但也潜藏着一丝不安,万一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不敢自己去查,就放任路见琛去查。但如今结果在那里,他又不敢去看,怕看到让自己失望的结果。路见琛见状冷笑:“你就放心吧,那个女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你扣绿帽。”
路源只觉得胸口一松,快速地拿过资料。看到99。99%的对比结果,他的眼睛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欢喜之意。竟然真是他的孩子。路见琛看父亲这个样子,唇边的笑意更加讽刺:“爸爸,这回你可以更加放心地宠着那个女人了。看到你这么高兴,我很想知道,当年妈妈生下我,哥哥,还有姐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欢喜的?”
路源知道路见琛不喜欢谢清玲。从秀羽自杀的那天开始,儿子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看不顺眼。否则也不会一声不吭地,拿了学校的留学生交换学位,一去美国就是十几年。就算偶尔肯通过互联网连线,帮助他解决公司的一些大难题,也是因为看在路老爷子的面子上。去年若不是路老爷子用病重骗他回国,他估计这会还在美国不肯回来。“阿琛,不管怎么说,清玲已经嫁进路家的门。就算你不肯叫她一声母亲,但她毕竟为路家生了孩子,你以后对她多少尊重一点。”
“路家又不是无后了,生个孩子而已,能有多大功劳?我告诉你路源,除了妈妈,没有人再配我喊她一声母亲。”
路见琛听父亲提起妈妈,声音更加阴寒:“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妈妈是被谁逼死的?你以为重新娶个女人回来,妈妈的痕迹就会在路家消失?你想得太美了。”
路源又急又怒:“秀羽又不是被清玲害死的,你这是在迁怒!”
“对,害死妈妈的人当然不是那个女人。你这个懦夫,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当年若不是你,妈妈也不会死!”
路见琛原不想提那件,但路源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要往他脸上甩巴掌。“你不准我提那件事,你觉得自己就能把妈妈从记忆里抹掉吗?”
路源剧烈地喘着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路老爷子看了一眼路见琛,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满眼的担忧。“那陶金烟你总该记得吧?她好像也替你生了个女儿,怎么不见你有半点欢喜?为什么不把她娶进门来?”
路见琛没有因为路源的不出声,而打算就些放过他。对于这个新弟弟的到来,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你!”
路源浑身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在害怕,骂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你这个逆子!闭嘴!”
路见琛冷笑:“你不敢听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对妈妈,对这个家不够忠诚,妈妈也不会死!你这些年不会做恶梦吗?妈妈都不会回你梦里找你吗?”
“我再说一次,秀羽是自己选择那样的不归路,这事与任何人无关!”
路源气急败坏,老来得子的喜悦,都抵不住路见琛这般,一再地提起妻子当年的惨死。“父亲,你为了那个女人,背叛妈妈。现在却连她在哪里都不敢打听一下?”
路见琛突然邪妄一笑:“让我来告诉你,她给女儿起名陶雪。陶雪今天已经14岁了,陶金烟曾经带着女儿嫁过人,不过最终还是离了婚……”“够了!”
路源扬起手掌,似乎想狠狠给路见琛一巴掌。舒晚紧张地向前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拦那只手。路见琛轻轻拉下舒晚的手,冷冷地盯了一眼父亲。医院长廊里昏暗的光线下,路见琛的脸带着某种极度的厌恶。“父亲,你想打我?”
“我,我……”路源喘着气,缓缓地坐在椅子上。他就像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连愤怒,都不够勇气。“父亲,我真看不起你。因为陶金烟背景普通平凡,你就抛下人家母女不闻不问十多年。而谢清玲这样一个女人,尖锐恶毒,不过因为她是与陆宇安有亲戚关系,你就宠得像天上星。”
“阿琛。”
路老爷子终于唤了他一声:“这里是医院,忍耐一点。”
路见琛说的话让舒晚心里震惊,不由紧紧搂住他的手臂。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现过什么事,但三少现在浑身都在发颤,让她非常担心。小声地问:“三少,我们先回家吧?”
路见琛望见舒晚眼中的焦急,想起今天上午,还用那样恶劣的话去伤她,觉得心疼。他拍拍舒晚拉着他手臂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家。”
路源见路见琛对舒晚是包容喜爱的,不敢再说难听的话。只是让舒晚每天要来看清玲,天天给她赔罪,直到孩子平安出院。但是他命令式的语气让路见琛非常不愉快。“父亲,晚儿现在是我的女人,我愿意让她来医院,她就来。如果我不愿意让她来医院,你也不能随便使唤她。”
在路见琛的骨子里,总有这么一番骄傲又自负的认知:觉得自己的人,就算自己态度再恶劣也是自已的事。但若别人敢欺负他的人,他自然护短,更何况对方还是让他深深厌恶的父亲。舒晚心里本来已经很愧疚,三少还说这样的话,让她更加不安。马上说:“路爸爸,我会天天来看阿姨的。”
对于路见琛恶劣的态度,路源气愤却无奈。对舒晚摆摆手,说:“算了,清玲也未必想天天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