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门前钓鱼。 这种事还真是破天荒第一回。 得亏昨晚侯府护卫半夜强买婚衣的事情,目前尚未传到此处,否则,陆离肯定会名扬金陵城。 当然,那不是什么好名声。 “公子。”
杨振斜视站在楼上议论的众人,待他们噤声以后,才快步来到陆离面前等待差遣。 事实上,在连续帮主人办妥两件事以后,这壮汉俨然成了十余名护卫中的首领,得了不少好处。 “将这尾鱼送回府,叫厨子炖给夫人补身体。”
“夫人?”
杨振不解。 身为府中的老人,他竟然不知道老侯爷何时续了弦,环顾四周,各位同僚也是面面相觑。 自从夫人十年前病逝,除了使唤丫鬟以外,侯府中便没了女眷,包括妾室,否则的话,陆离也不可能成为陆氏独苗,早就跟其它勋贵世家一样,兄弟姐妹满堂,为争夺爵位继承权而明争暗斗了。 哪里有闲心逸致,终日流连秦淮河畔? 秦淮河畔! 结合昨夜自己带人做的荒唐事,杨振似乎反应过来,吓得一哆嗦,压低声音,忙道:“公子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良贱不得为婚! 自古以来,就是这个理。 哪怕这十几年朝纲混乱,不少忠良大臣被抄家下狱,无数无辜女子被押入教坊司为妓,可她们终归是由有司定罪,是无可辩驳的罪犯。 侯府继承人要娶犯官女眷,是什么意思,藐视朝廷? 突然间,杨振有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快马赶至五城兵马司,请老爷定夺,免得再闹出更多荒唐事了。 “我心里有数。”
陆离自然知道护卫的意思,摆了摆手,不容反驳道:“分出两人将鲈鱼带回去吧。”
既然主人如此说,杨振也没理由再劝,毕竟。他只是个身手不错的护卫,能够做这个首领,也是承蒙陆离看中。 更何况…… 公子确实跟以往不一样了。 往日里,他只知道喝酒,终日与秦淮名妓厮混,或者驾鹰牵犬,跟其它勋贵子弟出城打猎。 虽然今昨两天,依旧如此,但杨振总感觉公子变得不一样了,若非要找出点线索,便是画舫夜问鬼神,那从容的态度着实令人侧目。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真有鬼怪妖魔存在,与此同时,谈论它们更需要进行避讳。 “师弟,上楼看看你的小情人吧,等用了朝食,便随我去侯府短住几日。”
其实,王子敬本想提醒陆离,莫要忘了赴天台先生之约,可转念一想: 这一去,往后恐怕得要好久才能再见到小蝶姑娘,不如就听从安排,在侯府小住几天。 对了,师父临行前叮嘱过,得代他向河南侯问好。 念及此,小师弟脚步轻快了许多,自昨夜以后,他心中便多了一个人,若是空闲下来,满脑子都想着与小蝶姑娘亲呢细语。 近朱者红。 看着朝阁楼快步走去的少年郎,杨振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之所以不是近墨者黑,是因为食色乃本性,若真是洁身自好,谁会来这里? 怕是寻遍金陵城,都找不出几个不能游过秦淮的士人。 正想着,走在前方的陆离停住了脚步,他面前是一座单独出来的阁楼。 而住在里面的人,自然是丹娘。 “你们几个在外面候着就行。”
“是。”
护卫们齐齐抱拳,都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生怕惊里面的姑娘。 毕竟,先前小侯爷可是暗示了,那位丹娘往后便是侯府夫人了。 虽说言论过于荒谬,但其中隐藏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 “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郎君不要待妾身太好,只要往后别抛弃妾身便好。”
昨夜红烛初上,情到浓处,丹娘便吟了这首诗,提醒陆离将来莫要喜新厌旧,而那段充满忐忑的叮嘱,也在他脑海中久久回荡。 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 陆离的性格便是如此。 更何况,丹娘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枕边人,身世又可怜,怎么可能不惹人疼惜? “姑娘,公子来了。”
守在外面的丫鬟看到陆离,立刻朝房间内飞奔,像是报喜一样。 弄得陆离哭笑不得,他不过才离开大半个时辰而已。 紧接着,房间内传出姑娘们嬉闹的声音,丹娘似乎被惹恼了,娇羞道: “莫乱道,小心撕烂你们的嘴。”
接着,陆离便进入了房间。 坐在那边的丹娘脸一红,低垂着目光不敢看他,那几个丫鬟也收起笑容,不复先前那般。 在名义上,她们是丹娘的奴婢,但由于都是一起长大,身世同样可怜,于是,私下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 而勋贵世家,最讲究高低秩序,要是陆离看到不高兴,可就麻烦了,大家可都指望依附他,脱离教坊司这片苦海。 “身体可曾好些?”
陆离知道她们心中的渴求,却没有将决定当作惊喜说出来,转而关心起丹娘。 与此同时,他伸手把丹娘头上有点重的金簪扶正。 不得不说,丹娘确实有倾城之姿,乌黑的发鬓与耳朵的玉白相称,脸庞更是不必提,她在十里秦淮扬名声极大,否则,原先那个自己不会费劲心思追求,连什么崇正书院都懒得去。 见陆离如此关心自己,丹娘顿时感觉心里暖洋洋的,没有所托非人,身体也似乎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好多了。”
说着,便抬起惹人怜爱的桃花眸。 而陆离将手从发鬓上松开,笑道:“那边吃朝食吧。”
“补一补。”
幸亏丹娘在教坊司听多了这种调笑之言,不然,非得羞死。 而陆离从桌上抓起包子,就着菜粥喝了起来,谈不上山珍海味,但这种家常菜也不差,教坊司的手艺还行。 三两下,对付完事以后。 他就这么看着丹娘,两人相视一笑。 午间。 一行人下了阁楼。 见丹娘与名妓小蝶姑娘都被带出去,教坊司也无人出来制止,大概他们也知道,用不了多久便有文书送至。 “唏律律!”
楼外,黑鬃马挣脱小厮的束缚,直挺挺朝陆离撞来,一众护卫吓得赶忙制止,可他们尚未反应过来,马蹄便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