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得力的女使,于她的倚重自然与对其他人不同。她借着采玉伸手而来的力道起身,落坐在妆奁前,雕花鱼戏芙蓉的菱花镜中映着她的面孔,“我瞧着与昨日没什么两样,你怎的就知道我睡得好与不好?”
“奴婢跟得姑娘久了,自然知道。”
采玉没细说,回身去铺床叠被。夏莲捧来漱口的盐水,“姑娘早膳可有特别想吃的,奴婢好叫人准备。”
“我想吃豆浆包子,再配碟二姐腌的小咸菜。”
“是。”
洗漱完毕,苏瑜也换了身烟青色交襟褥裙,外罩了个绣有雀落海棠枝的褙子,看着桌上摆放的早膳,苏瑜不紧不慢吃起来。此刻,景晖院南面偏僻的角落里,那婆子正黑脸训着一个培土婆子一个守门婆子。“你们这些嘴碎的老虔婆,舌头不想要了么,敢在景晖院里乱嚼话。”
那婆子本就出身低下,嘴里的话自然也高雅不到哪儿去,怎么难听怎么说,“实在忍不住嘴皮子,回屋找男人去,他总会让你们嘴巴歇不下来。”
两个婆子被骂得脸臊红臊红,却也不敢吭气,自从上头袁嬷嬷放了权力在那婆子手头,她就成日拿着鸡毛当令箭,浑身都抖起来了。“你们既在景晖院当差,该维护自家的主子姑娘,怎么外头胡说八道你们说得津津有味,怎么,想看我们姑娘的笑话是不是?别忘了,你们可是在景晖院当着差呢。”
那婆子这话声徒然拔高,正巧被从廊下过来折梅花插瓶的袁嬷嬷听见了。她本不打算掺和那婆子训人的事,但后头听着关乎苏瑜,便不得不仔细了。“那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那婆子见袁嬷嬷怀里抱着一株赤梅,脸色一怔,随即到跟前福了福,“袁嬷嬷,您又来给姑娘折花插瓶呀!”
袁嬷嬷不喜那婆子左右言其他,冷声道:“说正经的。”
袁嬷嬷什么手段那婆子是知道的,她将这两个婆子提到这里来训也是想保住她们在景晖院的差事,顺便立立威,好叫她们恭维自己,给自己长脸。不巧碰上袁嬷嬷,她知道这两个婆子怕是留不得了,事情她也瞒不住,便倾身在袁嬷嬷耳边一阵细言。袁嬷嬷越来眼越瞪得大,一时间竟惊得忘了呼吸。“属实?”
那婆子脸上的表情也愁成一堆,“是真的,从哪儿传出来的奴婢不晓,但这会儿只怕整个孙府都知道了。”
袁嬷嬷脸色阴沉得厉害,她瞪着那两个被那婆子训得抬不起来的婆子,“赶出去,你再去挑两个嘴巴严实的进来。”
“是。”
那婆子又福了福,目送袁嬷嬷匆匆离开。苏瑜刚吃了早饭,想着今日无事,孙府有客也轮不到她一个外姓去抛头露面,便安心窝在软榻上拿起话本子,准备悠闲的度一日。袁嬷嬷进来时将手中的赤梅插进花瓶,看着自家姑娘几番话到嘴角又生生给咽了下去。递了个汤婆子到苏瑜手里,她静静的侍候在侧,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虽是远离上下河县,但苏瑜始终顶着个弃妇的声名,若说在外寻不到合适的良人,孙家的确是不二人选。二房的余氏是个心善的,她与又娴姑娘交好,若真能成事便是极妥贴的姻缘。可她家姑娘几时勾引了二房的雍哥儿了?几时求到老太太跟前去非雍哥儿不嫁了?再说,那夜她见着了‘王爷’,瞧着与她家姑娘相知已深的模样,那可是皇家,真正的富贵豪门,相比之下她家姑娘脑壳被门挤了要去勾引二房的雍哥儿?苏瑜一直低头看话本子,看到欣喜处还笑了两声,就是没看到袁嬷嬷一脸忿忿难平的纠结模样。袁嬷嬷见苏瑜看得认真,便想着罢了,等她看完话本子再说吧。“姑娘,不好啦。”
夏莲的惊呼打断苏瑜看话本子的兴致,她拧着眉朝门口望去,正巧见着采莲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姑娘,奴婢刚去厨下给姑娘端燕窝,听见有人说姑娘勾引二房的雍大爷,求到老太太跟前,让老太太给您做主把您许给雍大爷呢。”
袁嬷嬷嘴角抽了抽,她忍了半天的话被这冒失了丫头三两句就说出来了。苏瑜闻声立马看向袁嬷嬷,袁嬷嬷一面苦涩显然已是知情。“你知道?”
“适才老奴在院子里折赤梅给姑娘插瓶,碰巧遇到那婆子在训底下人,问了由头才知道那底下人正嚼姑娘的清白,本想立即说得姑娘听,姑娘看话本子认真,老奴就没敢打扰。”
她昨日明明听孙娴说余氏给雍哥儿准备相看什么顾家的姑娘,怎的又把她扯进来了?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拉她下水想看她笑话?苏瑜面色凉薄一笑,“这话传得真有意思,我估摸着许是又有人不安分,想着搬不倒我,往我头上扣盆屎也舒坦。”
“嬷嬷,叫蝶依去打探打探到底怎么回事。”
苏瑜语色平稳,丝毫不乱,说完,继续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她倚着软榻,侧光中睫毛很长,骨相极美。不紧不慢的吃了一盏,蝶依便将消息打探清楚回来了。她恭敬的立在软榻前,回了话。“原来是外祖母痛惜于我。”
苏瑜了然。“是。”
蝶依低头应道:“当时只有二太太和溶姨母在,姑娘与霞晖院未有嫌隙,只怕这话该是从云晖院传出来的。”
孙玉溶,管得可真宽啊!“姑娘。”
采玉又从外打帘进来,五官都愁在一起,“姑娘,不好了,玉晖院的武二奶奶不知从哪里抬来一箩筐破鞋,正起劲儿命人挂在咱们院儿前的树枝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