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萱仪在门外听着贺梓朗只说了两个字,“不吃”,她就忍不住笑了笑,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完全当他是在耍少爷脾气。五年前,他比这厉害的绝食,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那时候她都能摆平,现在他不过是和楚瓷怄气,比以前,根本算不上严重。乐萱仪背靠在门上,手指轻轻挽着一缕头发,淡淡地说道:“好啊,饭都端上桌了,你这个主人却要睡觉,做客人的还怎么好意思吃?连小瓷都去睡觉了,真是被你们俩气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好在我带着胃药,你要是需要记得叫我哦。”
说着就转身。贺梓朗在卧室里听说楚瓷没有吃饭去睡觉了,而乐萱仪又宁可犯胃病也不吃饭,他皱了皱眉。乐萱仪的胃病,是五年前在美国得的。那时候贺梓朗绝食,她就跟着他绝食。他不睡,她就陪他,睁着眼睛熬着,看日出月落,看雨过天晴。贺梓朗心如死灰,完全没有考虑到乐萱仪,当时他已经身处在一个意识封闭的环境里。乐萱仪是个毅力惊人的人,她就那么陪着贺梓朗照顾他,直到虚脱昏倒,才把贺梓朗从自闭中拉出来。也是从那次绝食之后,贺梓朗和她都落下了胃病。贺梓朗还好一些,毕竟他运动量很大,锻炼身体,加上按时饮食,胃病倒是不经常犯。这也是他为什么生物钟那么准,一到时间就必须吃饭的原因。而乐萱仪身体底子本来就没有贺梓朗那么好,胃病就从那时候开始和她如影随形,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胃药应急。这是贺梓朗对乐萱仪愧疚的地方,所以现在他不吃饭,她就拿这一点来让他于心不忍。果然奏效。卧室门在十秒钟之后打开,贺梓朗皱着眉头看着乐萱仪,有些恼怒。“你这是道德绑架,你就吃定了我见不得你饿着,是不是?”
乐萱仪见门一开,得意地一笑:“对呀对呀,吃定你了!你们夫妻之间要闹别扭,就等客人不在再闹。一个个关起门睡大觉,还不准我也使小性儿?”
说着,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子:“少废话啦,到底吃不吃饭?我腿都饿软了。”
贺梓朗终究拗不过乐萱仪,被她拉着走到了餐桌旁坐下,陪她吃饭。一桌子丰盛午餐,桌上整整齐齐摆着铮亮的餐具,一共三套。其中一套只是空空地摆在那里。贺梓朗坐下,看了一眼空着的位置,目光低沉下去。楚瓷先拒绝,后逃避,就好像他是个惹人厌恶又可怕的怪物。但他想起她饿着肚子,却还是没办法狠心随她去。乐萱仪见贺梓朗这样的神色,刚刚坐下,就又站了起来:“我去叫小瓷来吃饭……”这时,贺梓朗却冷声说道:“不用叫她,让人把饭菜留着。”
如果乐萱仪不说去喊楚瓷,贺梓朗也准备让人把她叫出来吃饭。但是乐萱仪提出了,贺梓朗却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犯贱,心里一阵厌烦,反倒不想看见楚瓷了。乐萱仪像是有点惊讶,慢慢坐下来:“梓朗,你和小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你一个大男人,有必要跟一个小丫头治气吗?我就不信,饿坏了她,你会不心疼?”
“谁要心疼她!”
贺梓朗闻言更是恼怒。他怎么会不心疼她,自从她来到他身边,他因为心疼她,做的事情还少吗?可是她真的就是个白眼狼,他的心疼还有什么意义?“吃饭就吃饭,不要提倒胃口的事。”
他心情更糟,若是乐萱仪再为楚瓷说一句好话,他一定会立刻起身离开餐桌。然而乐萱仪却是如此了解贺梓朗的底线,她笑了笑,没有再提及楚瓷半个字去激怒贺梓朗。“好吧,吃饭就吃饭,开动吧!”
楚瓷躺在客房的床上,却没有看风景。返程的心情,和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极端。机舱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她没有听见贺梓朗和乐萱仪的对话,不然此刻只怕更加难受。肚子很饿,她却始终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更不知道贺梓朗让人给她留了饭菜。饿的时候,只有睡觉能减轻不适。睡觉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觉醒来,飞机已经抵达S市……刚刚踏上别墅的停机坪,楚瓷已经迫不及待。尽管此刻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左右,她还是匆匆回到了房间里,关上门,给凌度发了信息。“凌度哥哥,明天你可不可以来一趟我学校,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电话里不方便说。”
凌度还没睡,信息很快就回复过来:“好,你已经回国了?马尔代夫之行感觉如何?”
不知压抑着多大的心痛,凌度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只是想知道她和贺梓朗的相处如何。马尔代夫无疑是个情感催化的好地方,他们之间的误会一旦解除,应该会承认彼此之间的喜欢了吧。楚瓷看到这话,也不由得心酸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也许我就不应该去。”
这句话飞快地回复过去,却引起凌度更大的担忧。那天她拍摄贝壳画的时候分明是心情很不错,但是回来之后又如此情绪低落,难道贺梓朗又欺负她了?凌度没有再问,只说了一句:“睡吧傻丫头,明天一早,凌度哥哥就去找你。”
一个婚约,将楚瓷束缚在贺梓朗身边,现在莫说是凌度,就算是楚臻年,或是把楚瓷一手养大的养母郝清,也未必能这么晚进入贺宅和楚瓷见面。也唯有等明天。乐萱仪下了飞机,就和贺梓朗、郑秘书上二楼的书房里去了。过了零点,就是周一,厉泽钊会不会放弃手中的至臻股份,九点钟就可以知道。这件事有多种变数,贺梓朗他们三人都要提前有预防的举措。大约商议了半个多小时,乐萱仪就先走下了楼。这时,楚瓷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因为她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乐萱仪刚好看到楚瓷,只见她嘴唇发白,脸色蜡黄,才想起她在飞机上一直睡着,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她急忙扶住了楚瓷:“小瓷,你怎么也不知道让厨房给你做点宵夜啊,我们在书房谈事,你就该照顾好自己,别让梓朗担心嘛。”
楚瓷无力地望着乐萱仪,心里却在想,从马尔代夫回来,他就不理我了,现在一定还在生气,怎么会担心我?但是她知道那不怪贺梓朗,只是因为她自己的问题。“我刚才有点累,没觉得饿……”乐萱仪笑道:“那现在觉得饿了?正好我们也饿了,咱们一起吃点宵夜吧。”
说着,她就十分自然地叫来了金管家,吩咐他告诉厨房,准备宵夜。金管家笑吟吟地答应,并没有对待楚瓷时那种谦恭,却多了一分熟络和亲切。看来乐萱仪是常常来这里,甚至连佣人们都没有把她当成一般的客人。见乐萱仪安排了宵夜还不放心,又亲自去厨房指点了贺梓朗和郑秘书的口味喜好,这让楚瓷有种错觉——乐萱仪看起来就像这座别墅真正的女主人。想起贺梓朗牵着乐萱仪的手下飞机的那一幕,楚瓷依然无法忘记,更无法抹去“他们像是天生一对”的想法。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只钻戒,越来越觉得那并不属于自己……所以她没有和贺梓朗、郑秘书一起吃宵夜,而是在厨房里端了一碗鸡蛋羹回房去吃。吃完,洗漱睡觉,但是因为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了头,这一夜竟是无法合眼。失眠是痛苦的,她睡不着,只好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想去厨房里找点酒喝。佣人们都去睡了,郑秘书也送乐萱仪回乐家,偌大的别墅主楼里,依然和往常一样,只剩下住在二楼的贺梓朗,和睡在一楼客房的楚瓷。空荡荡的楼道,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厨房,尽管主要位置的灯依旧亮着,但却只有脚步的回音陪伴着楚瓷。有时候做西餐要用红酒,所以这里通常会放着一两瓶,红酒加少许热水,喝下去有安眠的效果。走进了厨房,楚瓷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自从上次她要做黑暗料理,贺梓朗规定她以后不得靠近厨房十米之内,她就没有再来过。所以红酒在哪里,她还真是不清楚。在厨房找了半天,尽管这里的食材和调料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但就是没找到红酒。楚瓷心想,该不是今天刚好用完了吧?这时一转身,却看见了橱柜上方的吊柜,只有这里没找过,如果有酒,可能是放在那种高处不易被碰倒的地方。她急忙扳过来一个凳子,就爬上去开吊柜的门。可是吊柜门却关得很死,她使劲儿晃着拉,居然都拉不开,急得满头大汗。“你在干什么!”
一声不悦的低斥,从门口传来,吓得楚瓷“啊”地叫了一声,凳子便晃荡了一下,顿时重心不稳,向后跌去。惨了!她心里惊呼。不料却在整个人马上就要坠落地面的时候,忽然被人给接住了。是贺梓朗。他见楚瓷爬的那么高,也没想到自己并不算太大的声音会吓到她。这时见楚瓷倒下来,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只是离得始终有点远,他整个人扑倒在楚瓷身下才将她接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