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昱然想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七十年前，风暴潮突然自北美洲墨西哥湾登陆，紧跟着，飓风夹带着拳头大的雨点席卷全球，海平面疯狂上升，三天内就淹没了北京所有的地铁站。所有的气象学家都傻了，现实不是《2012》，大自然根本就没给人类造方舟的机会。所有国家的首脑和世界顶尖的科学家聚集在白宫，中国科学院拿出了最后的技术手段，俄罗斯国防部迅速用实验证明了它的可行性，“穹顶”就这样诞生了，这个可以抵御数百万吨级水压的防御技术，将堪比强子对撞机产生的能量的能量强度被压缩在1mm的厚度里，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理论上来讲，只有宇宙大爆炸能摧毁这玩意。联合国用五年的时间，将“穹顶”笼罩在地球上每座没有被“潮将”摧毁的城市上空，这层透明的薄膜隔将人类与大海隔绝。六十五年前那晚，刺眼的白色光束自这座城市的四周上升，击穿黑压压的云层，然后慢慢在空中融合，就像一口倒扣的锅将这座城市罩住，彭昱然的爷爷说那像白色的极光，可以毁灭地球的能量制造出的世间最绚丽的极光！抽水机紧接着启动，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把地面上几十米的海水抽干。2030年2月3日，中国传统节日春节，城市里所有的礼炮都被推了出来点火，紧锣密鼓赶制出来的春节联欢晚会也登上中央电视台。然而就在人类带着自豪觉得自己靠着科技又一次战胜世界时，“潮将”再一次发力，它继续令海水疯涨着，直到有一天，人类惊恐地发现，阳光不见了，大自然再一次收回了它对人类的资源馈赠。可再生能源的消失让科学家惊慌失措，“穹顶”破碎，海水倒灌只是时间问题，能源短缺的后果是让人类文明消亡在海底之下。然后，他们就出现了。人们因为他们极度类似鲸类的体貌也称呼其为“鲸”。鲸拥有与人类媲美的智商，几千年来，他们生活在人类科技无法到达的深海，直到“潮将”的发生，毫不犹豫的，向人类伸出援手。用以沟通的机器迅速被发明出来，联合国与鲸签订了多项合约，为两个种族未来友好发展关系奠定了基础。按照合约，鲸愿意派出几千只源鲸援助人类，这些外表类似蓝鲸的生物腹部可以散发生物光，而这种生物光可以代替阳光为城市和“穹顶”提供能源。每座城市上空都会有一只源鲸负责，他们每天从城市的东面出发，越过“穹顶”最高点，抵达城市西边，夜晚则游至海面上休息。人类永远是自私且贪婪的，鲸的恩情慢慢被人类淡忘，一些人甚至想要控制“太阳”，将这种能源安全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控光计划”被拟定出来了，战争被不断挑起，一头头源鲸被发起战争的城市所俘虏，带着枷锁，在城市上空麻木地游动着。＊＊＊“The Game Is On？”
严建国一边哼着那首《The Game Is On》，一边轻声说：“是啊，游戏开始了，这是一场战争游戏。”
“什么？”
身边随行的宪兵没听清他的话。“没事。”
他将签着彭昱然名字的协议和资料递给宪兵，命令道：“拿到外面烧掉。”
“啊？”
宪兵有些迟疑，“协议不送去档案室吗？”
“都烧掉。”
严建国又说了一遍，声音大了几倍，然后快步下楼。有个男人从后面追上来，大力给了严建国肩膀一巴掌。他手里攥着块湿抹布，水渍从洗手间一路蔓延到严建国脚边。男人随手从宪兵手里抽出那份彭昱然的资料：“任务完成了？”
“托一个老朋友帮我推荐过来的。”
严建国点点头，迅速脱下那件被印上一个湿手印的外套。转身看到那家伙手里还在滴水的抹布，皱起眉：“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保洁的劳动吗？”
“这话不太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女人把资料放在嘴里叼着，双手用力拧着抹布。一大滩水顺着楼梯向下流，直到浸湿下面一层的地毯。她看着保密协议问：“怎么选了个毛头小子？”
“他最合适。”
“童工不要工资啊？”
女人调侃。她拿着那份资料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脸上的疑惑愈来愈重，他确实没看出这孩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宪兵急得直想跺脚，又不敢伸手去要。“我把所有的人选找了个遍，没人愿意干这活。”
严建国拿过资料，弹了弹上面贴着的两寸照片，递给身后的宪兵，“特命全权大使就是个‘质子’的身份，一旦战争开始就要被拉出去砍头的人。”
“他觉得自己能让源鲸免于被俘虏？”
“至少我看出来的是这样的。”
“协议要送到哪去？”
男人突然问。严建国看着那个小宪兵，淡淡道：“当然是档案室。”
宪兵心领神会，一敬礼，小跑着去取防风火机了。那张证件照大概是彭昱然高考前照的，蓝底免冠，上面的男孩一脸青涩，像只被人刚刚从笼子里拎出来的小兽。“我们需要的是一只老虎，随时能冲出去杀人的那种。这孩子是只幼虎，但总有长大的那一天。”
“你确定？但愿他不会把獠牙冲向我们。”
“我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出来你想知道的一切。”
“发情了你也能看出来吗？”
严建国走出大厦，向那些站岗的宪兵们点头致意。“它爱上的是哪只母老虎我都能知道。”
“我刚刚看到，这孩子有深海恐惧症。”
女人说，“你不会没告诉他特命全权大使的工作地点吧？”
严建国沉默了许久，突然转身看着男人：“江汶司令，别瞎掺和我的事情。管好你的宝贝‘鲨鱼’就行了，以备它们能在最好的状态冲上天空。”
“和平年代。”
江汶懒洋洋地抱胸，“我希望严建国中将永远也用不上它们。”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在白炽灯下，一个在路灯下，直到一个影子在昏黄中离开。江汶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这种顽强的公共交通工具依然没有被无人驾驶取代。“军方征用你的车。”
她钻进车里，朝司机亮了下自己的军官证，“去桃杨机场。”
司机不满的小声嘟囔，将亮着“无人”字样的牌子按了下去。江涛掏出自己的手机，凭着记忆按出在资料上的一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