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原来飞机也有推背感,真应该让那些飙车族上来试试,哀嚎声从彭昱然的嗓子眼冲出来,又被江汶一巴掌打了回去。她还单手开飞机!彭昱然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了。显示器上的数字变成了红色,彭昱然能看到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深海鱼在“穹顶”上面快速游过去。“地面控制台,请开启五号孔洞。”
江汶说。警报声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把整个驾驶舱照得通透。鲨式冲向那面蓝色的巨大天花板,坐在驾驶座上的女司令表情轻松,眼睛盯着那个看不见的孔洞。“顾七七!”
她突然低吼。“穹顶”悄然无声地开了个洞,海水从孔洞倒灌进来,带着震耳的水声砸在蓄水池池底,一个水柱从天而降,立于大地之上。江汶如释重负,“这崽子差点害死我”“这些从孔洞倒灌进来的海水会暂时储存在下面的蓄水池里,在未来的几个月里进行蒸馏处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彭昱然的心已经跟着水流砸向地面。“坐稳了。”
江汶突然转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我们要冲出穹顶了。”
彭昱然愣住了。“不行!”
他大喊。“嗯?”
彭昱然吸了口气。“我患有深海恐惧症。”
“深海恐惧症?”
战机在高空急刹,江汶一脸错愕,“你不知道你未来要在哪里工作吗?”
彭昱然想起了那摞有上世纪老年机厚的协议,突然有些慌张。“我没仔细看。”
“特命全权大使需要在源鲸尾部装配的潜水钟内工作,时刻保持源鲸与816部队的联系。”
彭昱然傻了,导弹挂架上的鱼类全部在他脑子里炸开了似的,硝烟呛得大脑空白一片。“严建国把所有的人选找了个遍,没人愿意干这活。”
江汶说,“因为现在的特命全权大使就是个‘质子’,一旦战争开始就要被拉出去砍头的人。”
“严建国说你是只幼虎,我看更像一只需要被保护的兔子,还是个孩子嘛。”
她叹了口气。心底的幼虎不服气地伸直脖子,发出尖锐的叫声。源鲸从他们的上方经过,光线有些刺眼,但依然能看到那只庞然大物的后面,拽着一只潜水钟。让一个深海恐惧症的患者坐在潜水钟里和逼迫患有恐高症的人驾驶飞机有什么区别。彭昱然突然想起一本科幻小说里的谜语:"你在平原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是死亡。”
不,彭昱然在心底嘶吼,是海洋!又来了,他眼中的海水冲破了那层透明的“穹顶”,呼啸着袭来,突然又变成墨蓝色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冲上来,它们拼命挤压拼命地挤压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呼吸。心脏猛地被什么东西攥紧似的,彭昱然的意识一点点抽离……是啊,哪有老虎会被天空和大海吓到,他就是只兔子吧,被守株待兔的食草动物。彭昱然没出息的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紧迫的音乐,他是一只兔子,身后有是一片蓝色的粘稠液体,仿佛有意识一般追着他。有声音一直在他耳朵边嘶吼。“你是只老虎吧。”
“你是只老虎啊……”“你是只老虎!”
“我是只老虎!”
***彭昱然一睁眼就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站在凳子上帮他换药的女医生。“你好,彭昱然同学。”
医生说。“你好。”
彭昱然脑子还有点晕。“我认识你,林识卿学姐。”
片刻,他突然怪叫,“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林识卿沉默了会儿,说:“但我似乎不认识你。”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白大褂随意地披在外面,大概是快下班了,彭昱然对这个金发学姐确实记忆犹新,他们虽然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一面,当时他站在国旗下听演讲,她在主席台上演讲,隔了不下三百米的直线距离。但学生会精英总在学校里闪耀光辉,即使她不认识你,你也肯定记得她。“你怎么在这?”
他问。林识卿耸耸肩:“显然不是来参加Party的。”
彭昱然不知道这话怎么接。“我毕业就在816部队的医务室工作了。”
她又说。雨声越来越大,彭昱然猜可能是气象局想一次性将一个季度的指标都下完,就是不知道那些种地的农民会不会骂街。林识卿从凳子上跳下来,“醒了就走吧,别占着床位。”
“学姐,我还挂着点滴呢。”
那瓶刚刚换上的药瓶里还有大半的透明液体,小气泡从瓶口窜上去,在液体表面绽开。林识卿把白大褂脱下来,工工整整地给一个人体标本穿上,完成后还后退两步,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