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飞矢扎进脚尖前的石头。“你越界了,恩斯潘。”
城卫队的临时队长帕提欧指责。他的样貌似年过半百,岁数实则比不上“独臂”的零头。 “我也是守夜人,帕提欧,你忘了吗?”
“你手下的那些跑腿杂碎可不是。”
汉迪不为所动。“渡鸦参谋团都是我的兄弟。连你也一样,帕提欧,国王陛下告诉我们,结社成员都是你我的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也会犯错,也有规矩需要遵守。这里是守夜人的据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你用规矩限制我们,自己却不遵守。”
汉迪反驳。他胯下的坐骑急不可耐地向前几步,被用力扯回来。“你抓了我的人,帕提欧,这事没得商量!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布伦肯家的传声筒,若你放聪明些,就教萨斯贝跟我谈。说实在话,我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关布伦肯什么事?”
帕提欧怒不可遏:“你带人闯进守夜人的总部!还趁着塞尔苏斯大人到城外巡察的时候。你想干什么,恩斯潘?我看你是发疯了才对!”
不晓得这个汉迪·恩斯潘是怎么打探到时机的。希塔里安躲在会客室里心想。她从没见过这个人,帕提欧倒是见过几面,却没什么交集。如今汉迪·恩斯潘指出他倾向布伦肯家族,她把这话记在心里,等告诉塞尔苏斯后,会有人去核实。 “你以为我想闹到这地步?布伦肯不在,我没工夫在你身上浪费。”
渡鸦团的首领也很恼火,却不打算拖延下去。只见他一挥手,号角和呼喊响起,人们开始冲击守夜人的阵线。 双方数量悬殊,守夜人虽然是神秘生物,但敌人也都是无名者。一时间,无数神秘现象频发,到处是闪光、震动、狂风和吼叫。骑兵在街道上驰骋,跨越校场前的篱栏。 帕提欧心急如焚,却难挽颓势。希塔里安看在眼里,并不害怕,心里却复涌上悲哀:战争开始前,拜恩是一切有关安宁平静的幻想之体现,如今却也一去不复返。 战斗的声音逐渐接近。有人朝希塔里安所在的建筑投掷飞刀,被一个戴防沙面罩的人阻拦。他只一伸手,所有箭事都开始燃烧,仿佛在半空撞上无形的火焰壁垒,落地时已化为灰烬。但他只作出防御的姿态,帕提欧甚至没注意到他。 无星之夜是最强大的结社,希塔里安心想,在猎魔运动重启后,这一事实再度得到验证。她亲自整理过奥格勒瑟尔陷落的情报,把“钢与火”结社的残党安排到医院,还将“湖女结社”“瓦西茅斯军团”“帷幔聚地”等结社的信件呈交给黑骑士审阅。 这些信件的内容大多是求援,她会根据领主的口述做出回应。少数则被烧掉,她也再不必接收相同寄处的消息。希塔里安知道,在这些未能得到回应的信件中,有一部分和它们的寄出者一块儿,都已在熊熊火焰中毁灭,即便回信也无处可去。我们的同胞日益减少,但活下来的仍有力量。 “把门堵住!”
帕提欧喊道,“别管那些篱笆了,元素使!直接用火。”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剧烈的爆炸声中。 不出五分钟,守夜人的防线就会崩溃。她心想。渡鸦参谋团很快会闯进大门,接着撞上屏障,在烈火中惨叫。 希塔里安甚至认出那是神术。在反角城时,雇佣兵与巫师作战,巫师和修士纠缠,修士则混乱地互相攻击,施展出极为类似的技艺。他们最终都在巨龙的阴影下落荒而逃。 有一位神官坐镇总部,且神秘度超凡脱俗,胜负已成定局。她悄悄爬下窗户,遮住缝隙。但汉迪·恩斯潘提到帕提欧是布伦肯家族的合作者,或许他也有所企图。那位神官的身份她有所猜测,便没打算逃,而是一直等到某人来敲门。 结果来人出乎意料。“林戈特。”
塞尔苏斯推门而入。“帕提欧说你在这儿。”
“你回来了!”
塞尔苏斯带领守夜人的精锐出城,按理早已走远,希塔里安不知道他们返程会这么快。“外面的乱子解决了吗?”
她非常惊喜。 “独臂逃走了。”
塞尔苏斯哼了一声,“依我看,手臂要比耳朵好使,还是小心保管为妙。当然,腿更好使,他逃得很快,把主力都扔在总部门前。”
“他怕了?”
“老家着火,不跑才怪。”
他笑道,“换作是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外面的混乱是帕提欧解决的。挺不错。他最近颇有长进,汉迪却正相反,毫不知情就被某人摸进了老巢去。”
希塔里安听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你?”
“我们。”
塞尔苏斯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坐到沙发上,舒展身体。“领主大人要我在城外待命,修补之事交由水银领主进行。除此之外,没人知晓我们的计划,这才能将老鼠一网打尽。”
一封信从他的衣服里掉出来,被希塔里安手快地捡起。“这是意外收获。”
“老鼠是指渡鸦参谋团?”
她想知道这帮人做了什么。 “对,我说得不准确,叫他们渡鸦才是。维维奇庄园里有一座矩梯,恩斯潘和渡鸦团一直靠它做走私生意。”
“守夜人要查封这座矩梯?”
“说不准。我们只是去收拾残局,查封是顺手而为。维维奇庄园是‘布人’贝卢果的地盘,他与约利扎伯总管相交莫逆,不好打上门去。但我刚带人过去,里面便传来尖叫。”
希塔里安拆信的动作一顿。“尖叫?”
“大概是濒死的惨叫。总之,里头应是出了大乱子……自己人倒戈的乱子。庄园原是渡鸦团的老巢,由贝卢果在暗中提供支持,和这帮混球狠狠赚上了一笔。现在他改了主意,又派人进入庄园,将渡鸦团的守卫杀了个干净。”
希塔里安感到一阵恶心。“布人”贝卢果在拜恩是赫赫有名的富豪,传闻他出手阔绰,待人宽和,朋友遍地,在许多行业里都有合作伙伴。不晓得他的“朋友”“伙伴”听闻此事后,会如何看待这位天使投资人。 “也就是说,渡鸦团失去了贝卢果的支援,又把大部分人手折在这里,汉迪·恩斯潘如今是个光杆司令了?”
“小脑袋就是转得快。”
塞尔苏斯当她是孩童一般夸奖。“汉迪·恩斯潘说来也是守夜人,和帕提欧一样,借职务给那些商人行方便。这倒没什么,关键在于贝卢果和那架矩梯,以及这帮老爷们的无耻计划。”
他一耸肩。“对了,领主大人呢?我想见他一面。”
“他刚刚离开,就在我接待布伦肯家的人之后。”
塞尔苏斯犹豫着说:“布伦肯家?他们似乎没什么动静。我带人收拾维维奇庄园的乱子时,布伦肯倒是派人来帮忙。”
“帮忙?”
“大约是来撇清关系。布伦肯、维维奇算是商会代表——没名头的上等人嘛,就是这样。至于渡鸦团、妙手团,则是些帮派雇佣兵之流。”
“守夜人中有雇佣兵?”
“汉迪不是,他的手下是。但这桩事……贝卢果对渡鸦团出手,无论为利益还是其他,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兴师动众。”
他严肃起来,“这里头不对劲。萨斯贝和你说什么了吗,林戈特?”
“来的是泽佩·布伦肯。”
希塔里安告诉他,“我想萨斯贝·布伦肯大概是对庄园的事早有预料。”
所以他才会派泽佩来见我,自己盯着维维奇庄园。“我早该想到的。”
她感到十分懊恼。 “我们都对这些事不敏感。”
塞尔苏斯安慰,“贵族耍的手段往往与雇佣兵不同,就算守夜人能维持秩序,也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里头可不是诡计那么简单!”
“多亏你回来得及时。”
希塔里安庆幸。 “可不是我想到的。”
守夜人队长叹息一声,“这是领主大人的吩咐。”
她陡然间感到一阵安定。“大人有何指示?”
“他先要我们借口巡逻出城,修补神秘之地的缺口,然而水银领主接过了任务,我们便得返程回来,直奔维维奇庄园镇压混乱,顺便查封矩梯。他似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那架矩梯。”
塞尔苏斯忽然皱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领主大人的考虑。你瞧,要是早知道矩梯就在庄园,我们何必那么麻烦?又是出城,又是折返的。”
希塔里安想了想:“拜恩怎么会有私人矩梯?有人会搭建阵纹?”
塞尔苏斯愣了片刻。“该死,是妙手团!原来如此,我算知道里面怎么会有这老夜莺的事了。但他既然会建造矩梯,又干嘛派人去偷?”
“矩梯造价不菲。”
她提醒,“需要商会支持。说到底,这帮人自诩贵族,其实不过是掌握大量财富的商人。结社的权力轮不到他们头上,更不可能染指拜恩的政策。这是贵族私建矩梯的根本原因。”
“但财富足以动摇人心。我看约利扎伯就是他们的棋子,守夜人中也有大把不听我指挥的走卒。”
不死者领主知晓这些内幕吗?希塔里安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在她来到拜恩前,国王便消失已久,不死者领主管理着拜恩和其他的领主,结社在他的意志下平稳运行,若说他对拜恩城内的种种势力团体一无所知,那着实不大可能。 “约利扎伯是水银领主的旧部。”
希塔里安低声说,“我催眠过他。若说地位,他可比布伦肯家族有影响力。”
“在他被提拔前,上一任总管来自当地家族。”
塞尔苏斯指出。看来他已不把我当小鬼看待。“这么说,妙手团和渡鸦团,贵族选择他们合作,也该有缘由。”
也许是夜莺。希塔里安心想。其他领主的夜莺。不死者领主知道他们在拜恩安插人手,但同为结社领主,他没有驱赶他们。领主的夜莺总好过秩序支点的夜莺。 若他将拜恩变成铜墙铁壁,或许其他领主根本不会进城了。他们也会顾忌他的势力。说到底,不死者领主来自加瓦什,拜恩人不喜欢死灵战士,连守夜人也不例外。他也在对其他人妥协,就像我最开始面对布伦肯。 提起领主,塞尔苏斯也想到某件事。“你最近还去那里,林戈特?”
“不,我很久没去了。审讯早就结束,用不到我。”
“那就好。我可不希望你喜欢上那里。”
希塔里安困惑地微笑。“不会的,塞尔苏斯。”
我只参与过审讯一名囚犯而已啊。 尽管这名囚犯极其特殊。结社对付特殊的叛徒时,给予的不是躯体上的惩罚,而是精神折磨,看上去没那么残酷。照实说,希塔里安不享受这个过程,却也不反感。当然,这些话她永远不会告诉塞尔苏斯和莉亚娜女士。 希塔里安收回思绪,拆信来读。结果只一眼,内容就让她心脏狂跳。“这封信哪来的?”
“在妙手团夜莺身上搜来的。渔夫派人去偷矩梯,那人还知道如何操纵阵纹。不过嘛,我瞧他们自有打算,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他们就要跑掉了。”
跑到拜恩城外?可悲的选择。死亡只会提早降临。“这渔夫真是个傻瓜。”
希塔里安勉强说道,“依我看,真正的夜莺听到的消息,都比他搜集来的情报准确。”
“他太业余了。”
塞尔苏斯同意,“我抓到他手下的两个小鬼,还是亲信,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竟打算借助矩梯逃到拜恩外去!真是多此一举,想死的话,找棵树就能办到啦。”
这话一点儿没错。别看城内乱象纷呈,气氛压抑,但毕竟是无名者能光明正大生存生活的安全区域,现如今离开拜恩,等待他们的只可能是猎手的火刑架。希塔里安摩挲着信纸:“不论如何,他们背叛了渔夫,还刚巧被你逮个正着。”
“被渔夫逮到,可不是送命那么简单。”
守夜人队长漠不关心地说,“夜莺就该有夜莺的模样,结果这家伙非要他们把他当父亲。这下好了,一帮半大孩子,整日偷鸡摸狗,窃取机密,青铜齿轮教给他们的东西全给扔了个干净。”
参与叛乱,这些妙手团夜莺不论知道多少,都已是死罪。但提起他们,却让希塔里安有种罪恶感。如果没有莉亚娜女士,我和露丝又会怎样呢?拜恩的生活也没那么光鲜。也许我该感谢『忏悔录』。 但比起妙手团的去从,信纸上透露的信息更能牵扯她的思绪。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鄙人愿奉还贵方之英杰,诚表我等之心意。眼下雾星陨落,天下澄明,我等困于生身世代,心向秩序,所求亦不过方寸喘息之地,未敢祸乱诸神之净土。此协议呈为圣人亲鉴,誓以古老诸神之见证,契约既成,不日我等将亲送贵客启程……』 不。希塔里安否认。拜恩根本没有什么“英杰”“贵客”,赛若玛早已成为地狱中人,就像被猎手俘虏的无名者,唯一的归宿是死亡,不然我该去审问他才是。他一定是死了。领主大人杀了他,为他无耻的背叛同族的行径。 这意味着妙手团的消息过了时。说到底,除了搭建矩梯,渔夫没其他能耐。想必他是打探到了错误的消息,把维维奇等家族拖入深渊。领主无疑乐意见此。说不准就是黑骑士主动将消息散播出去…… 然而在心底里,希塔里安不敢相信会如此顺利。只有渔夫的情报,贝卢果会不会上当?还有布伦肯,商会,他们会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的风闻参与争夺矩梯吗? 答案是明摆着的。 诸神保佑,她心想,没人是傻瓜,尤其是有钱的人。我了解这帮家伙,他们一定找到了什么。而且事关矩梯,意味着它是一条退路。眼下猎魔运动正盛,拜恩人又能逃去哪儿呢。这些贵族究竟找到了…… 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领主大人在哪儿?”
希塔里安问。 “问我?这我怎么……”忽然脚下传来剧震。希塔里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守夜人队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让她站稳。他似乎要说什么,但与震动同时传来的还有爆炸般的声响。她吓得尖叫出来。 塞尔苏斯没有喊叫。他把她拉倒,以身体掩护。无数器物跌落粉碎,桌椅和家具朝窗户滑去,最终七扭八歪地停在地毯边缘。巨响过后的几秒钟,希塔里安的耳朵仍充斥着嗡嗡的杂音。 “怎么回事!”
她竭力喘息,“总部发生了……” “不是总部。”
守夜人队长撑起身,顺手将希塔里安拽起来。“是后面。”
她尚未想到总部后面意味着什么,就在这时,忽然房门大开,无数披斗篷的人手持利剑闯进门,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希塔里安只觉从头凉到脚。 塞尔苏斯手按剑柄,却因希塔里安在身后而不敢擅动,他怒视着他们:“帕提欧!你想干什么?”
“这是为了拜恩,长官。”
最近的人回答。他正是先前保卫守夜人总部的指挥官,此刻身上还带着血迹。“我会解释清楚的,二位,现在请相信我。”
他转向希塔里安:“林戈特小姐?请你和我到王宫去,一切会见分晓。”
“你疯了!”
守夜人领队吼道。即便在此刻,也没人相信竟然有人敢对希塔里安出手。“她是领主的记录官。”
“正因如此,有些事需要她的笔来记录。”
帕提欧一挥手。“请随我来,小姐。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希塔里安仿佛踩在云端,只觉所见所闻都不真实。帕提欧与布伦肯家族早有联系,但她以为塞尔苏斯已经控制了局面。还有先前保护建筑的神官……说到底,自渡鸦参谋团攻打总部开始,一切便已乱了套。 我必须保持冷静。“安利尼大人。”
她轻声说,“你在吗?”
房间里没人回应,但希塔里安余光瞥见地板的花纹扭曲起来,细小的绒毛形成一行露西亚神文:『去吧』。 某人回应了她。诸神在上啊。希塔里安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直到确认花纹真的出现了变化,而非是种幻觉。微光领主安利尼,他果然在总部,还正看着帕提欧胁迫上司。 局势扑朔迷离,但微光领主就在总部镇守。她告诉自己,再坏的结果也坏不到哪儿去。这里边一定有我没弄明白的事。 “别动手。”
她对塞尔苏斯说,“我很快回来。”
“王宫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
帕提欧替她回应,“为了拜恩的未来,我们必须知晓真相。请稍等片刻,长官,林戈特小姐,我向你们发誓,我绝对无意冒犯。”
“你对我解释可没用。”
守夜人队长不假辞色。 “等结束后,若领主大人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帕提欧信誓旦旦地说,“请诸位相信我。”
若他这话是欺骗,希塔里安也无计可施。她见到塞尔苏斯时,局势便已脱离了守夜人的掌控。贵族声东击西,先攻打总部,再暴露矩梯,牢牢抓住了守夜人的注意力,黑骑士派人到维维奇庄园去收拾局面时,这帮人终于暴露了真正的目标:王宫。 但她还是小看了事态。当他们赶到王宫时,圣门前已聚集了上百人。这些人有许多熟面孔,来自布伦肯和维维奇,来自教堂和侦测站,来自守夜人和佣兵团,甚至来自青铜齿轮,那抚养孤儿的救助机构。不仅是贵族!各行各业说得上话的人,如今都在圣门前集合。 他们几乎能代表大半个拜恩,希塔里安在心里呻吟。诸神救我。 “林戈特小姐。”
萨斯贝·布伦肯率先开口问候。他身高背阔,样貌威严,领子前系着天鹅绒披肩,胸口饰以沉重的蓝金三角纹章。他骑马走在一群气宇轩昂的绅士队伍最前,一名旗手紧随其后,布伦肯家族的徽记在半空飘扬。 “布伦肯爵士。”
她勉强回以问候。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说错了称呼。这家伙只是自封的贵族,我没必要称之为“爵士”。真是活见鬼,泽佩的气场根本无法与此人相较,更别提他背后的贵族们了。 “我收到了你的邀请,但事务繁忙,只得让我儿子代替我赴约,真是万分遗憾。”
他看起来不怎么遗憾。“泽佩是个年轻人,为人高傲自大,狂悖无礼,统统源自于我的疏于管教。本人为此深表歉意。若他的言辞多有失礼,还望你能宽宏见谅。”
“这不要紧。”
希塔里安不是来讨论贵族少爷的态度问题的。比起当前状况,任何事都可以往后放。“大家聚在这里,有何贵干?”
她直奔主题。 “我们请求觐见国王陛下。”
一人回答。“拜恩正值危急存亡之刻,陛下的决策是我等的一线希望。”
他大声说。 “还有迁城到加瓦什的事。”
不知是谁补充。 “封城只是权宜之计,城内走私生意太旺,堵不如疏。”
有人提出。 “守夜人非法扣留嫌疑人!案件审理甄别……” “失业人员大幅增长……” “入城难民流窜……” “物价指数……” 人们同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汇成急流。希塔里安如一只小舟,被声浪裹挟漂荡。声浪冲垮了她的思维,言语交织、拼接,最后统统汇聚成不同口音的“国王陛下”。国王,他们要见国王。 “你出了许多汗,林戈特小姐。”
布伦肯的话唤回了神智。她捏紧拳头。“噢,我……我听不太清。大家是想要觐见国王陛下?”
“就是这样。”
某人高呼,“国王陛下!”
希塔里安试图含糊过去:“我能理解,然而圣门的传说……” “传言无人证实。”
萨斯贝开口,“如今情况不同以往:拜恩封锁已久,猎魔运动如悬刀在颈,结社内忧外患,民心沸腾。了解这些事后,想必陛下也会谅解我们急迫的心情。”
他一发话,人们便逐渐安静下来,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希塔里安。这些人是一伙儿的,她愤怒地想。然而,一种怪异的氛围笼罩在圣门周边。希塔里安打个冷战,敷衍的话卡在喉咙里。 “说到底,踏入圣门之人会失踪,已被你我证实为谣言了。”
圣门前聚集了太多人,推搡之中,早有人踏过了门槛。萨斯贝一夹马腹,坐骑迈进了王宫的领域。 他冲希塔里安一点头。“请进吧,小姐,距离正殿还有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