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她哭成这样,眼皮一直跳,心情更是躁郁。医生很快赶来,检查时欢的伤势——时欢本来就有伤,这次又从高高的楼梯摔下去,伤口撕裂,脚踝关节似乎还错位了,还得拍片看一下骨头有没有裂?医生片刻不敢耽误,安排护士将时欢送去拍片。拍完片出来,时欢已经没有哭了,她好像不在乎自己的伤势,躺在病床,目光朦胧地看着天花板,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消沉的自厌气息。江何深不知道她离开病房后的短短几分钟里具体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是谁掐了她?她又为什么会哭成这样?他的脸色犹如隆冬时分挂在树梢和屋檐下的冰锥,心头有一种很……抗拒的感觉。他好像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出来,时欢应该不是为了他哭成这样,她是为另一个人。江何深打开窗户,禹城已经进入三月中旬,气温却还是居低不高,夜风是刺骨的。不幸中的万幸是,骨头没有裂,只是脱臼,将踝关节正位后,撕裂的伤口重新包扎,处理完这些,医生和护士才离开,让时欢好好休息。时欢意志消沉地躺在床上,江何深重新走到她的床前:“时欢。”
时欢抬起眼皮,深琥珀色的瞳眸里含着水汽,倒映出江何深的身影。江何深见她有反应,开始问:“你怎么会在安全通道?怎么会摔下楼梯?”
时欢眸光颤动。江何深伸手摸她脖子上的勒痕,很深,足够要命的那种深:“有人挟持你?谁?”
时欢嘴唇动了动。她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江何深……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告诉江何深是自己是不小心摔下楼梯,他不会相信的,而且她也在想,要不要借助江何深的力量找到那个人?凭她自己,根本做不到。江何深声音沉沉:“说实话。”
时欢咽了一下喉咙,沙哑道:“……他伪装成清洁工,出现在病房门口,喊我跟他去一下,我就跟他去了,结果他用白色塑料袋套住我的头,把我拖进安全通道,想把我闷死,我拼命挣扎,后来听到你在喊我,趁他分神,我才成功甩开他,但我也不小心摔下了楼梯。”
这段话,有所保留,但不算撒谎,只是很容易引起误解。江何深:“喊你出去?什么理由?医生找你?一个清洁工说医生找你,你就相信了?”
时欢没有说,自己当时是主动出去的,甚至口罩男想逃跑时,她还不顾一切追上去,这才导致摔下楼梯;也没有反驳他误以为的“医生找你”,只道:“我当时没有想太多。”
江何深定定地看着她。他突然问:“是不是年前想要绑架你的那伙人?你其实知道是谁要害你,对么?”
时欢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伙,可能是吧,但我真的不清楚他们是谁……有没有可能其实不是冲着我,是冲着你呢,二少爷。”
江何深眯眸:“冲着我?”
时欢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咳嗽两声,摸了摸脖子,那道勒痕有种火辣辣的疼,她喘气:“你在生意场上有没有什么一定要将你置于死地的对手?”
《资本论》里就有一句话——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世间一切律法——或许,当年对1258航班下手的人,是恒安在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呢?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恒安太强大,就可能有人会眼红仇恨,那么对继承人下手,也合理。时欢套问江何深,有没有这方面的怀疑对象?江何深却没有那么容易被她套话:“如果是想置我于死地,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江何深太聪明敏锐,狡辩或否定,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时欢就只是反问:“我也不知道……二少爷,你有什么思路吗?”
江何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稍稍放下怀疑的心态,坐在床沿,伸手触摸时欢脖颈的伤痕:“没有。”
时欢任由他用指腹轻轻摸着,再道:“会不会……是跟1258航班有关?二少爷,你查得怎么样了?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可以撬开宋董事的嘴吗?”
江何深淡道:“他已经跑了。”
时欢一愣,倏地直起腰,惊愕:“他已经跑了?!”
江何深眉梢古怪地一挑:“你反应怎么比我还大?”
时欢急急追问:“你没有追吗?他跑去哪里了?他跑了,那他不肯说的那些话怎么办?”
江何深当真起疑了:“你着急什么?”
时欢反应也敏捷:“我当然着急了,咬咬已经第二次进医院了,这次还住了两天医院,如果你一天不从宋董事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不就代表这宋薇能继续逍遥法外一天?那咬咬受的苦,谁来偿还?”
她虽然暴露得快,但也掩饰得又快又合理,江何深一时间也判断不出真假。时欢无意间看到自己的手指,目光突然一定!她倏地道:“二少爷,我们报警吧!”
时欢伸出手指给他看——她这几天只顾着照顾咬咬,没顾上剪指甲,指甲留出一点,现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缝里有血液残留。“我当时抓了他一下,把他的手臂抓破皮了,这应该是他的DNA吧?如果他有前科,警察系统里就有他的DNA,一对比,我们不就能知道他是谁了吗?”
江何深握住她的手腕,仔细看,确实是血。没错,是可以用这个办法查到这个人是谁。他沉声:“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