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双手垂下握着拳看着许长安半晌没说话,目光复杂难懂,有疑问,有震惊,有担忧,有怀疑,还有些道不明的更多成分,大概是藏着掖着的喜悦。秦语倒是快人快语,看到许长安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便张口惊呼:“许长安!”
语气极是戒备和怀疑。听她语气不善,许长安也不想再跟她耽误时间,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复又戴上口罩侧身擦肩:“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借过。”
她此刻也确实需要休息。“许长安!你要是敢对我妈不测,我饶……啊!哥!”
秦语的声音又突兀响起,话中的怀疑更赤裸裸,却在话说到一半陡然截住,显然是被秦逸阻止了。许长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秦逸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还似乎有些发急:“长安,谢,谢谢你不计前嫌救了我妈妈!”
许长安实在懒得听他们在这里唱双簧似的一唱一和,他们所说的话里一个字都早已经跟她没关系。他们聒噪地她着实有些心烦,脚上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秦逸看着视线远方逐渐消失的许长安的倩影,握成拳的双手握得更紧了几分,长安她,还是在怪自己!秦语一直在耳畔的聒噪突然让秦逸烦得不行,挥挥手挣开秦语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往前追着许长安的脚步而去。虽然之前出来的护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但是具体情况他还是要了解了之后才能放心。还有就是,既然母亲的病不是问题了,主刀医生又是许长安,再加上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么些伤害许长安的事,看她刚刚的样子,显然是还在记恨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去跟她道个歉才行。秦逸这样想着就跟许长安跟到了她的办公室。许长安一来着实累着了,想休息休息,二来也确实不想理秦逸,感觉到身后有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打算理会,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往沙发座椅上斜斜一靠,舒服得半躺在上面伸展伸展连续四个小时不停歇地手术台上工作僵硬的四肢。秦逸就站在许长安办公室门口,有些尴尬地看着许长安一阵舒展之后半躺着闭目假寐,根本完全没有理自己的意思,站在那里走也不是,进也不是,踌躇了半晌,终于打算走进许长安的办公室,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秦逸走到许长安身前,在许长安面前的办公桌边站定,眉目不眨地看着隔经年未见的许长安仍旧姣好的面容,细蛮的腰身,目光脉脉。许长安只是觉得疲倦异常,半躺在座椅上不动不理,任秦逸的目光肆意在自己脸上身上流连。好一瞬,秦逸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长安,我母亲的病,怎么样?”
许长安懒得睁眼,只懒懒顺着秦逸的声音说下去:“秦氏还需留院观察一阵,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并发症,等刀口拆线了就可以康复出院了。”
秦逸听完许长安的话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却忽的转了话题:“长安你,还在怪我么?”
许长安眼皮动了动,颇有些不耐烦得翻翻身子,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躺过去,随意朝秦逸摆摆手:“秦总还是请回吧,这里是医院,不是闲聊叙旧的地方。”
秦逸忽然欺近许长安,双手撑在许长安的座椅两旁,近到鼻息几乎要喷到许长安脸上。许长安觉得压抑别扭,被迫睁开眼睛,无奈与秦逸对视,许长安掀了掀眼睑,无奈问:“秦总,还有事?”
秦逸盯着许长安的眼睛一瞬不眨,认真说:“长安,你……关于之前的种种,我想好好向你陪个罪,一会儿有时间么?我请你去吃个饭。”
许长安推开秦逸欺近的身子,坐正了淡淡说:“赔罪什么的就不必了,秦总如果实在是闲的慌,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你母亲的病上面,完全不需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秦逸盯着许长安的眸子,神情有些不忍和一点点浅淡的心疼,默了默才又说:“长安,你还在怪我。”
许长安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下很是不耐烦地说:“秦总如果太无聊就去找能让你不无聊的乐子去,我这里是办公的地方。请回。”
秦逸仍不死心,声音加重了再问:“你,还在恨我对不对?”
许长安见他颇有一股等不到她的答案不罢休的态度,倏地从座椅里站起来,亦逼视着秦逸的眸子态度凛然无惧说:“我若是真的恨你,恨秦家,你觉得你母亲今天,能活着出了手术室?”
秦逸身子一颤,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敬畏,摇着头盯着许长安的眸子,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许长安微微收回目光,将凛然的姿态收拾妥帖,又恢复成那个无害疲倦的许医生,淡淡说:“我一时想不起,秦总有什么值得我恨的地方,我累了,秦总请回吧。”
许长安说完又沉沉陷进座椅里,双眸轻闭,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秦逸又怔怔盯着许长安的睡颜看了会,忽然有股释然充斥心头。确然,她不恨了。恨一个人同样需要很大的气力,而长安,没有这样的气力了。秦逸这样想着心头又恍惚略过一丝心疼,有些什么东西忽然有种死灰复燃的趋势。秦逸最后看了眼许长安疲倦的姿态,轻轻出了办公室,带上门走了。办公室内的许长安神色不动,安恬地仿佛已经熟睡。而走廊上的秦逸一边往住院区走去,脸上一边慢慢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关于自己以后的千篇一律的无色彩的生活,他突然有了填充色彩的颜色和那份激情。仿佛一切,都刚刚开始。秦逸走后许长安并不能安生地好好休息会儿,不久秦母就醒了,状况良好。院长于是又临时组织召开讨论会,热烈祝贺并表扬了许长安的手术成功自己她过硬的专业技术,同时做出以后的专门讨论会许长安都可以参加的决定。底下一众人自然有心中不服的,但是鉴于许长安手术成功,开了一个过硬的好开头,也只得暂时压下去,表面上附和祝贺一点也没落下。许长安自然心里明白这些事,对于这些人的真心和假意也看了个大概,尽管不太想理,但是日后却也不得不注意。散会了便也到了下班时间,许长安去更衣室换回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揉揉扁下去的肚子往外走,她倒着实是饿了。许长安刚走出医院大门,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就在她前面不远处陡然鸣起,着实把许长安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向罪魁祸首。对面黑色的豪车车窗慢慢摇下来,秦逸那张虽十分俊逸,但阳刚不足,阴柔有余的脸慢慢出现在许长安眼前,那脸上,还带着一抹许长安自n年前跟他结婚之后就没有在见过的温柔笑意。许长安平白哆嗦了一下,转过身子,往一旁的林荫道上走去。秦逸着急地又按了下汽车喇叭,同时喊着许长安的名字。许长安不理会,兀自往前走。秦逸一踩油门,在林荫道旁许长安的身侧将豪车开成龟速跟着许长安慢慢走。“长安,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长安,我来之前打听过了,你刚回国什么都没安顿好,总不至于这么累了还挤公车回家吧?我送你回去吧?”
“长安!你不是说不怨我了么?那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许长安被他聒噪得着实烦了,心念着他说的也确实有理,如果真这样继续不理他,依着他的性子指不定要继续聒噪到什么时候,再说自己确实也饿了,这医院附近也没什么像样点的吃饭的地方,搭一趟顺风车倒也着实没什么坏处。许长安这样想着突然顿住脚,秦逸不妨,车子继续滑出一段距离才停稳。许长安往前走了两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抬脚做进去,转头淡淡瞥了秦逸一眼:“走吧,吃饭去。”
秦逸一瞬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也不问许长安想吃什么,只一径欣喜地踩了油门调转车头往自己以前跟许长安一起去过的那家西餐店开去。距离那家西餐店还有一定的路程,许长安自上了车说了句吃饭之后就一直目视前方闭口不言了,秦逸为了打破僵局开口找话题。但是他张了张口却没吐出一个字来,往事的纠结芥蒂在他脑海中盘桓梗塞,让他觉得,不管许长安恨不恨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先跟她道个歉才行,不然就会觉得二人之间总有个坎儿,也样对以后的长远发展也不好。秦逸思定于是又开口:“长安,关于我父亲检举你父亲一事,我代我爸向你说声对不起。父亲生前就念叨着要好好向你道个歉,想要得到你的原谅了,可惜到最后都没机会。”
许长安转头,目光里流露一丝柔婉:“亲伯父仙去了?”
秦逸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沉沉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