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在睁眼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切实出现在梦中的场景。刺鼻的铁腥味不断攻击着我的神经,使我不得不从稍有困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眼前,一位身形削弱的男子手持白骨制成的小提琴正在演奏着,丝毫不顾台下仅有我一位观众,他沉醉于自身的乐音中无法自拔,直至我无法抑制的恐惧打断了他的表演。就在下一秒,他向我投来了冰冷的目光。在我面临生死抉择之前,仅仅只过去了两个月不到。滴答。耳畔传来熟悉的声响,而它奏响的节拍我都熟稔于心,于是,我便放任这些音乐在脑中一直回荡,全然不顾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我能感受到老师从我身旁经过的脚步声将它扰乱,就算如此,我也难以再在这张空白的试卷上写下一笔,脑中唯有钟声代替计算公式不断回响,我试图让双眼聚焦,但回应我的只有逐渐沉默的画面。“滴答。”
水流声让我的意识猛地回归,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并没有把水龙头拧紧,此刻正有些许凝聚的水滴不断下坠。在叹息过后,我重新关上了水龙头。或许是水流和教室钟表的声音有那么一分相似,不禁让我回忆起了前世的光景——对,是前世。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才依稀意识到我拥有另一段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记忆中的信息也被逐渐解析。前世的我是个默默无闻、喜欢看小说的女生,但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周围的压力逐渐让我患上了失眠,于是在平常上课和考试中,我的注意力总会莫名其妙地游离在教室之外。这也直接导致了我的成绩下降,但好在我的父母并不关心这些,并不只是因为对我的管理较为松散,更是因为我有一个极其优秀的哥哥。在我的印象里,基本上没有哥哥做不到的事情,在家庭聚会中,哥哥是父母吹嘘的资本,在老师和同学眼中,他就是模范的学生代表,但或许是因为他忙于学业,我很少和他有过接触。我和他之间,也仅仅只有血缘这一层关系。而就像我这样平凡到丢到人群中都找不到的女生,在即将要过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穿越了。同时,我也如同重生一般,拥有了一个从零开始的崭新生命。可惜的是,我的情况比起前世甚至还糟糕了不少,以至于我几度怀疑穿越是否是因为前世做过什么恶而导致的。这个世界与前世不同,它失去了互联网,但又带来了魔法……或许称其为“炼金术”比较合适?炼金术师使用魔法会带来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诅咒”,诅咒的呈现有很多种情况,最常见的就是身体器官的损坏,更严重一点的,诅咒会在身体内凝成结晶,大幅影响人的正常生活。诅咒并不会随意出现,通常是炼金术师为了使用影响力较大的时候,才会带来所谓的代价,所以一般的魔法是不会产生诅咒,或是只会产生轻微的诅咒的。但也有少部分人不会被诅咒结晶影响,这类人也被称为“咒术师”,他们甚至能将结晶当作媒介,使用更强的魔法。以上,就是我所穿越到的小说的设定,小说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但里面的内容大抵是一位不会产生任何代价的天才炼金术少女,遇见了三位对她一见倾心的标配恋爱小说男主的故事。很显然,我并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一个在开头就死了的炮灰。其实我的身份算起来也不差,准确来说,我是男主之一艾瑞克的同父异母妹妹,是的,我在这个世界也有一个相当优秀的哥哥,而我的父亲,琼斯伯爵在他的第一任夫人过世之后,便与我母亲一见钟情,随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但很遗憾,我的母亲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代价化作的诅咒结晶占据了她的心脏,或许我也是魔法的一部分,我出生之后,诅咒便以相同形式复制在了我的身体中。虽然诅咒并不会传播给其他人,但为了照顾大家对其的恐惧,母亲主动带我和几位贴身侍女来到了远离伯爵府的野外住宅,好在出门只需一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一处集市,靠着伯爵之前给的资金,也能勉强度日。自从到了这里,母亲便一直卧床不起,同作为诅咒的受害者,我一直不允许与母亲见面,直至她死亡的时候,我都不曾完整见过她的脸庞。同样的,我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但我对他不感兴趣。母亲离世后,住宅中的家仆也相继离开,好在我存有前世的记忆,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绰绰有余,而平常的时间,基本都会在厨房帮助留下的两位侍女和一位马夫准备晚餐。在小说中的情节,我的死去也是艾瑞克爱上女主的原因,小说中的艾瑞克曾与我和母亲度过一段短暂的时光,因此他在第一眼看见女主的时候,错把女主当成了妹妹。但在现实,艾瑞克和父亲从未来探望过我们,而我也并没有遵循剧情走向,活了下来。同时,我在七岁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两位咒术师,为我缓解了诅咒所带来的病痛,不知是上天出于对我这个穿越者的怜悯,才会为我留下这一道转机。咒术师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为了逃避周围人的唾骂,他们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藏匿点。我很感激他们,尽管一部分结晶已与我合为一体无法消除,但那也是我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想法,尽管拿的是炮灰剧本,我依旧可以在这个属于我的地盘安心呼吸。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更何况是在小说里。我拿毛巾最后洗了一遍脸,窗外的晨光充满了整个房间,我也因此能看清自己在镜中的模样。浅棕色的长发被简单束在身后,耳畔留下了跌落的碎发,将刘海轻轻拨在一旁后,一双金色的眼睛由此显露出来,在灰尘缓慢的流动之中,温和的光芒就这样照亮了我的眼睛。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因为诅咒的缘故,炼金术被国家下令中止,那些被诅咒的炼金术师纷纷躲了起来,而不受诅咒的咒术师更是被视为不祥之兆,抓到即要处死。况且,咒术师的特征也很好认,因为身体已经化成了诅咒的媒介,眼睛的虹膜也会因为魔法的沉淀而变成紫色,只要对视一眼,就能感到一股怪异的吸引力,那就是来自诅咒对灵魂的吸引。所以,我也在之后遇见了前来避难的咒术师,他们察觉到了我体内的诅咒,误以为我也是同类,但住宅留下的人都并不排斥他们留下,所以,也有了之后咒术师为我治疗的情景。这也代表着,诅咒,大部分是可以被治愈的。但活在野外森林的我并不得知这一点逐渐会被大众所认可,因此,在一周前收到邀请函的时候,我仍是一无所知。邀请函上的署名我并不认识,但一旁的推荐人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是我的父亲,邀请函的标题似乎是某个学院,而里面的内容告知了我从收到信件的这一刻起便成为了他们的学生。除了邀请函,还有一封信件,似乎是我父亲亲笔所写。里面的内容大致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问候,还有回公爵府住下的许可,另外的,也就大致讲了一下给我寄邀请函的原因。王城近期重修了之前被废弃的蒂兰茨卡学院,另聘请了几位咒术师作为讲师以示友好交流的开端,还大肆欢迎炼金术师与普通学生一起学习,我的哥哥早就作为琼斯家族的代表被送过去了。为了讨好皇族,我的父亲想到了我。信件的内容表达出了一份不容置喙的命令,他表示只允许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时间一到就会派随从前来接我。“……”当时的我读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前世的某个泛用性极强的二字骂人词语。但我不能说,因为一旁还站着等待我起笔的信使。于是我思索了一番,一个折磨人的法子突然蹦上心头,我一挑眉,随后起身朝信使站定:“再怎么说,我也是琼斯家族的女儿,要这么过去肯定会丢家族的脸。”
“其一,我的诅咒还有残留,我也不希望在课堂上发作,所以我要一份时间自由的学业。其二,您也看见了,我并没有什么服饰,请在下周之前将我要穿的衣服首饰全都送过来。”
信使的脸色并没有变化,他微微眯着眼角,随后点了点头,见他的模样,我不禁轻叹一声。“其三,我其实是个很爱钱的人。”
我一边缓缓说出这句话,一边观察着信使的表情,“但是钱太俗了,我希望能有一千……不,一万朵金玫瑰,这样才能铺满我的房间,才能满足我的爱好。”
“这……小姐……恐怕……”信使嘴角抽了抽,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您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否……”“做不到?做不到凭什么让我去上学?好歹我是个大小姐!”
我瞪大双眼,猛地扬起头。似乎是见我不肯松动,在半晌沉默过后,还是以信使的长叹结尾:“这样啊,那您的最后一个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的,另外,第一个要求我会和学院那边交流,看看能不能帮您安排。”
听到信使的松口,我满意地点点头,“嗯,就这样吧。”
“那……礼服,之后让裁剪工过来为您量尺寸?”
说到最后,信使有些卑微地抿紧了嘴唇,求饶似的看着我,见他如此这般,我也不忍再捉弄他,随即点了点头。信使很快带着记录的信息离开了,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我不禁瘫倒在座椅上。即便思绪回到现在,无力感仍然环绕在我的周围。在我穿越的那一刻,我从未想过,属于我真正的剧情,会在十七岁刚开始这一刻继续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