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心里陡然升起了更加剧烈的恨意,可是身体却已经被好几个见义勇为的人控制住,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伤害苏然了。叶天佑见到夏末被彻底控制住,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精神这么一放松,他便彻底昏死了过去。苏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想要把叶天佑从地上拉起来。他身下可是一滩浓硫酸啊!要是一直躺在上面,那还了得?!另外几个好心人过来给苏然帮忙,几个人拉胳膊的拉胳膊,抬腿的抬腿,这才合力把叶天佑搬到了旁边。“让他趴着吧。”
有个好心人如此提议。另外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瞬间的迷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特意如此。开口提议的那个人解释道:“他后背上应该也被灼伤了才对。”
苏然和另外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小心地把叶天佑转了个身,爬着放到地面上。放好了以后,大家这才看到,叶天佑原本穿在身上的外套以及里面的毛衣全都被腐蚀穿了,隐约可以见到变了色的皮肤,不知道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苏然一见这种样子,瞬间就有些慌,怔了一瞬之后才反应过来,冲着给自己帮忙的那几个人说道:“麻烦你们帮我报警,叫救护车!”
“已经叫了。”
有人如此回答她。苏然点点头,心里依然慌乱。被硫酸灼伤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啊?她努力地想要回想高中时候的化学知识,却已经想不起来了。她是文科生,数理化的成绩一向不怎么样,再加上之前车祸导致记忆受损,后来的生活当中又一直用不到化学知识……现在想要捡起从前的化学知识,已经是完全办不到了。“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苏然的表情茫然而又纠结,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没用。当年上学的时候,她要是努力学学化学知识,现在也不用如此束手无策了。她很想在救护车赶过来之前,先进行一些抢救,可是究竟该怎么做,她却不知道。应该用水去冲么?还是找东西先擦擦?又或者是放着别动,免得造成二次伤害?到底该怎么办啊!苏然想哭又死命忍住的表情,让帮忙的几个好心人全都很同情她。有人那话安慰她,还有人冲着罪魁祸首夏末说了挺多不好听的话。可这都不是苏然眼下最需要的啊!苏然又急又懊恼,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她哽咽着问了半天,那些好心人才明白过来,她刚才询问的是,应该怎么处理受伤昏迷的叶天佑。“快快快!赶紧把硫酸擦掉啊!”
有人大喊。“用水冲!”
“别乱碰,等医生来了再说!”
什么意见都有,苏然更加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了。“都别吵了!”
混乱当中,忽然有人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给喝住了,“我是学化学的,你们都听我的!赶紧找干净东西,先把硫酸擦下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有人用自己的外套,有人用纸巾,七手八脚地一起给叶天佑清理伤口。“都轻点儿!”
那个人还在大声地提醒他们。苏然手边儿找不到绝对干净的东西,索性外套的质地还算柔软。她脱了下来,把朝里的那面儿反过来,小心地去擦叶天佑的左手手背……她根本就没敢用力,可是这一擦,居然还是带下来一大块皮!鲜血混着黄色的脓液一起冒了出来,苏然瞬间就懵了,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像是忽然被点了穴似的。其他几个人的状态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遇到的状况也基本跟苏然差不多,都是用东西轻轻一擦,就带下一大块皮肉来……这种样子,谁还敢继续啊?所有人都停下来,有胆子小的干脆扔下东西拔腿就跑,生怕事后被追究责任。还有人硬撑着留下来没跑,却冲着先前出主意的那个人怒吼:“你不是说没事儿么!怎么一擦就这样了啊!”
那个人也慌了,白着脸颤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书上是这么写的啊!”
“草!”
有人暴脾气骂了句脏话。还有的人,悄悄地后退,打算离开。他们都在害怕,担心苏然或者是别的什么亲属要求他们赔偿。这年头,老人摔倒了都不是人人敢扶的,更何况是被浓硫酸烧伤的人?他们能够帮忙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都别动了,等医生来吧……”苏然颤抖着说了这么一句。她看起来比方才镇定了许多,除了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以外,神情倒是勉强称得上冷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的掌心都抠出血了。她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尽可能地保持清醒和镇定。那些帮忙的好心人毕竟都是外人,只有她才是叶天佑的家属,有些决定,只有她能做主。“呵呵呵呵呵——”凄厉而疯狂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正是被人死死制住的夏末。夏末这一笑,把所有好心人的怒气都给激起来了。当下,就有人冲着她喊:“你特么的闭嘴!你都被你害成那样了,你还笑!”
夏末笑得更疯了,甚至还大声地冲着苏然说:“苏然,你完蛋了!你把叶北辰他爸害成这样,我看他还怎么护着你!他肯定会跟你离婚的,哈哈哈……”都这种时候了,她想着的居然是这种事情。苏然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她弯腰捡起自己刚刚丢在地上的外套,快步朝着夏末走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也要让夏末尝一尝,被硫酸腐蚀的滋味!她的外套刚刚替叶天佑擦过伤口,上面除了血迹和脓液以外,应该还沾着硫酸才对,她现在只想把硫酸按到夏末的脸上去!“别冲动!”
某个不知名的好心人,拉了苏然一把。苏然回了神,有一瞬间的呆滞。“你现在动手报复,没有人敢再帮你了。”
那人压低声音对苏然说。苏然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现在这么多人帮着她,不过是因为她和叶天佑两个人都是绝对的弱者,而且是受害的那一方,这些人才会出于正义感帮她的。可是如果她做出跟夏末同样的行为,那性质就变了,在不相干的外人眼里,这就是一场相互戕害的斗殴。他们可不知道谁无辜,自然不会再帮忙。想明白以后,苏然赶紧把手上的外套扔了,也不再继续靠近夏末,反而重新退回了叶天佑的身边。在这个过程当中,她明显地看到那几个压着夏末的好心人松了一口气。她估摸着,如果自己刚才真的走过去了,那些人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应该会先一步松开夏末才对。那样的话,可就糟了。单凭她自己的话,可未必是夏末的对手。想着这些,夏末忍不住又冲着刚刚提醒自己的那个人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苏然冲着这些帮了自己的好心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开口说道:“各位,谢谢你们今天见义勇为帮我,你们的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鞠躬之后,她又看向刚才帮着自己一起给叶天佑清理伤口的人,再次鞠躬,说道:“还有几句话我也是必须得说的,你们刚才帮我一起清理伤口,都是好心,虽然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这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昧着良心去找你们的麻烦,更加不会要求赔偿什么的……相反,我还是得谢谢你们的热心。”
苏然把话说得明白,那些心中还有担忧的人,也只能尴尬地笑着说:“瞧你说的,我们本来也不担心,不担心,呵呵……”不担心才有鬼呢。要是不担心,先前还能有人跑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过都没有说破罢了。苏然也只是不停地说感谢的话,谢谢他们给自己提供帮助,也请求他们好人做到底,陪着她一起等到警察和救护车过来。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了。在她表达感谢的时候,夏末一直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她假惺惺装好人,又说她抢人家的未婚夫不要脸什么的。不过人都是感性动物,苏然表现得那么无可指摘,而夏末却疯婆子似的叫骂个不停,再加上是夏末先动的手,这些人心里更加偏向谁,那就不用说了。救护车和警车终于到了,苏然被要求做了一个简短的笔录,说清楚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警察们就把夏末铐起来押上警车了。还有相关人员从地上那滩硫酸中采集了一些样本当作证据,以及请求在场的好心人跟着回去做笔录什么的。另外一边,救护人员也没有闲着,他们给叶天佑的伤处做了紧急处理,然后才把人搬上救护车。苏然也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陪着叶天佑一起去医院。在路上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其实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给叶北辰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