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是如何满脸厌恶地把她推开。那样的眼神,让她从头冷到脚,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会不自觉地颤抖。他厌弃她,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她用怀孕逼迫他负责,威胁他如果不结婚,她就闹,闹到风城风雨人尽皆知的程度,看他爸妈会怎么对待他。可是他却宁可主动跟父母坦白,主动去向当时的未婚妻江如画请罪,请求他们的原谅。他咬着牙接受了所有的惩罚和责骂,拼尽全力地证明自己,最后居然就真的跟江如画那个贱人结婚了……冷月去他们的婚礼上闹过,结果人家恩恩爱爱的,两口子一条心,她反倒是成了丢人的那一个,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要不是冷家势大,景家人不敢把事情往外传,只怕当年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在那样的年代,那种事情如果传开,冷月的一生都会被毁掉。可是景文龙根本不在乎。冷月甚至非常怀疑,景文龙的心里,是不是非常盼着她会身败名裂,盼着她被舆论活活压死……冷月和江如画其实是远亲,不过江家的势力并不在京城,而他们又希望江如画可以在京城读书,所以才会把江如画送到京城去上学,这才让冷月和江如画有了相互认识的机会。冷月从小就样样都比江如画强,无论是相貌、才艺、性格还是家世背景,冷月都觉得自己比江如画强出一大截。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冷月就喜欢拿江如画出气。在她的心里,那个寄样在她家的江如画,不过就是丫鬟兼陪读一般的角色,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她。可是哪成想,被她从小欺负到大的江如画,居然在感情方面胜过了她。冷月最爱的景文龙,对她不屑一顾,却对那个从小就软弱好欺负的江如画一见钟情。即便是到了现在,冷月都想不通,景文龙为什么放着她不选,偏偏要去选那个懦弱的、无法给他提供任何帮助的江如画。她想不明白,她不甘心啊!她明明什么都比江如画强,为什么就是抢不回景文龙的心呢?为什么那个土里土气的江如画可以嫁给那么好的男人,她却只能嫁一个成天只知道发酸的小白脸?冷月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叶天佑那样的家伙。他不会运动,身上没有多少肌肉,就只会成天念一些酸诗去哄骗无知小姑娘。他有哪里能比得上军官转业的景文龙啊!这些愤恨、不满、不甘,压在冷月的心里二十几年了,分分秒秒都在折磨着她,让她没有片刻好过。她这一生,最无法释怀的侮辱,一是景文龙的轻视和不屑,而是叶天佑的背叛。她对于穆槿的仇恨,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法接受,那个自己瞧不上的男人,居然也能背着她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在冷月自私的想法里,她可以一辈子瞧不起叶天佑,可以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可以在结婚以后依然不安于室,成天想着怎么勾引景文龙,或者是找一个景文龙的替身……但是,叶天佑必须对她一心一意才行。无论她如何不守妇道,叶天佑都必须得守“夫道”才行,要不然的话,就是对不起她!这样的道理,说出去或许会惹人笑话,但是在冷月的心里,这就是准则。没有什么合不合理、应不应该,就是必须要办到,必须要遵守!可是叶天佑没有办到。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他都从来没有达到过冷月的要求。所以在冷月的心里,她才是受害者,是叶天佑背叛她、对不起她,她有足够的理由恨他。即便是她故意利用叶天佑的弱点,狠狠地刺激他,气得他心脏病突发,她的心里也没有丝毫的负疚感,反倒是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在极端自私的人心里,所有的逻辑、道德、法理,全都得是对自己有利的才叫做合理,要不然的话,就是歪理邪说,就是不作数的。冷月就是这样的人。她对于过往的一切,自有她自己的解释。景文龙伤害她,固然不对,但那肯定都是江如画挑拨的。她爱他,所以不怪他,所有的错都是江如画的,她要报复,也是报复江如画。叶天佑背叛她,就是天大的错误,是死上几千几万次都无法赎清的。所以她要报复他、利用他、狠狠地刺激他,让他心脏病发作,让他死!这就是冷月的逻辑和“道理”。冷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叶天佑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救走的。她只是充满恨意地想着,希望他不要被抢救回来!医院里,叶北辰一直卧床打针,无聊到不行。即便有苏然在旁边陪着他,他也还是觉得快要躺不住了。他的性格本来就好动,喜欢做各种各样的运动,让他一直躺着不动弹,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尤其还是在他之前被绑那么久的情况之下,就更是渴望能够自如地行动了。先前是他体力还没有恢复,没有力气到处走,才不得不乖乖地躺着休息。现在营养液都已经打了好几瓶了,流食也吃了不少,叶北辰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很多了,走动走动完全不成问题。于是乎,他就彻底闲不住了。“然然,你见过咱们的宝宝了么?”
他问她。苏然苦笑着回答:“孩子在保温箱里呢,我现在又基本不能下床,你觉得我能见过么?”
“那我去替你瞧瞧吧!”
叶北辰一骨碌身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激动得双眼放光。那可是他的孩子啊,不去看一眼实在说不过去。而且,不去亲眼瞧瞧,他怎么能真切地体会到升级当爸爸的感觉呢?苏然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用充满羡慕的语气说道:“我也想去看……”“你好好躺着,刀口还没长好呢,不要到处乱跑啊。”
叶北辰说她。苏然扁了扁嘴,回他:“你不也没恢复好呢么?这么急着到处乱走,不怕又晕倒了?”
叶北辰下床,原地活动了几下,显摆似的说道:“我不一样啊,我恢复得快啊。你看,我是不是已经跟从前一样了?”
苏然抿着嘴不说话,心里有点小羡慕又有点小嫉妒。她辛辛苦苦地怀了那么久,结果孩子生下来她一眼都没有看过,反倒是叶北辰要抢先看第一眼了。呜呜呜……这不公平!“我也想看。”
她郁闷地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