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一听这话,就猜到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冷月。她沉默下来,竖起耳朵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月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半秒之后,才冷笑着说:“不想干什么啊,就是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做得非常明显,根本瞒不住,她也压根儿就没想瞒着。叶北辰暗暗握拳,声如寒冰:“你要是不想闹上法庭,最好收敛一些。”
他的手上,还捏着她犯罪的证据呢!冷月怒极反笑,连声说:“好好好……人家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没娶媳妇呢,就为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不把我当娘呢……叶北辰,你可真是好样的!”
每次她生气的时候,都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叶北辰。叶北辰面无表情地说:“想要让别人尊重自己的话,首先得值得别人尊重才行。就算本身性格品行等方面有缺陷,也至少应该善良一点,不要总想着害人……别人坑了还反过来尊敬对方的话,那不是孝顺,是傻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无波无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闪动,可是苏然却分明觉得,他周身的气势,很冷。而且不是平时单纯动怒的时候那种凌厉强势的冷,而是一种伤心到至极之后的反应。她很心疼他。从小被家人疼爱着长大的苏然,真的无法想象,在那样冰冷坚硬的亲情关系当中,孤独成长的滋味究竟是怎么样的。她无法体会他的心底里究竟藏着多少伤痕,也不知道以自己微弱的力量能否让他的心温暖起来,但她竭尽自己全部的力量,把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爱都给他。希望,可以抵消掉那些让他感到寒凉绝望的伤害吧。苏然默默地抱住叶北辰的身体,像是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其实他身上的温度明明不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他的时候,苏然的皮肤上却瞬间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或许,是她的身体也能感受到,那种看似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冰冷绝望吧。叶北辰也轻轻地抱住了她,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冷月毫无逻辑地胡搅蛮缠,心里头只觉得深深地疲惫。从小到大,他无数次地希望,自己不是叶家的孩子。但是从未有哪一次,他的渴望会如此强烈。如果他并非生于显赫豪门,而是生长于平凡人家的普通青年,婚姻大事上面就算被父母干涉,也一定不会闹到现在这种程度。就算他的父母还是不喜欢苏然,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完全不给机会,完全不屑于去了解苏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更加不会用那么血腥的手段去恐吓苏然……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他的出身,他无法选择。他注定要一生一世都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姓氏,享受着由它带来的所有光环,也必须抗下随之而来的所有重压,以及隐藏在阴影当中的污秽和肮脏。这是他的宿命,没有人可以改变。叶北辰好不容易放松几分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他没有跟冷月去辩解什么,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跟冷月讲道理是绝对没有用的。那个女人,就是一个无赖,外加疯子。当她占理的时候,会得理不饶人,当她理亏的时候,也会搬出自己的身份来,无理搅三分。对此,叶北辰无可奈何。这些年来,他已经尝试过数不清的方法了,但是真正能够奏效的,却几乎没有。无论是他妥协也好,强势抗争也罢,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结局……唉!这一次,他捏着冷月的犯罪证据去威胁她,原以为面对这样的威胁,那个女人至少会收敛几分,不要做得太过分。哪成想,居然还是闹成了这样。他可真是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手上没有那些证据,冷月现在会怎么做。冷月在电话足足撒泼了一个小时,才终于说累了,最后甩出几句让叶北辰格外难受的话来,然后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叶北辰的耳朵终于得以解放。他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苏然,眉头紧蹙,却不说话。这种时候,他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这样沉默地相拥,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和温暖,也就够了。苏然很懂事地没有出声,默默地跟他拥抱着,偶尔轻轻地抚摸几下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一切,尽在不言中。良久以后,叶北辰才沉声开口,跟苏然说:“以后你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如果我有事不能陪你,会让陈刚保护你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也暂时忍忍吧。”
苏然乖巧地点点头,轻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啦……可陈刚不是你的心腹么,你让他来守着我,那你工作上面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怎么办呢?”
叶北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心中轻轻一叹。他跟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公司的事情我自己也能搞定,就算需要人帮忙,也还有那么多的员工呢,不缺陈刚一个……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临时请别人我也不放心,陈刚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有让他守着你,我才能安心。”
苏然点点头:“那好,那就按你说的吧。”
“苦了你了。”
叶北辰的声音充满歉疚。如果他出身于一般人家的话,哪至于这样呢。苏然故意跟他开玩笑,想让他心情放松一些。她说:“其实出门有保镖跟着也挺好的呀,多拉风啊。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看电视剧,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大哥了,出门的时候后面跟着一票小弟,特别帅气……”“小时候的事情,你不都不记得了么?”
叶北辰轻声拆穿了她的谎言。苏然轻哼了一声,努力圆谎:“人家我有日记!全都写在里面了!”
“你跟我说过的,日记是上了初中以后才开始写的。你别告诉我你初中的时候还那么幼稚。”
叶北辰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但是苏然知道,他现在心情一定非常糟糕。以前她故意跟他开玩笑逗他开心的时候,他都很配合的,从来不会故意拆台,可是今天却这样,应该是心里难受极了吧?苏然有些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她一向不擅长哄人,除了岔开话题也就是故意讲点冷笑话了,可是现在这两样似乎都没什么作用,她到底该怎么办呢?叶北辰察觉到苏然的情绪似乎被自己弄得有些低落,便亲了亲她的额头,跟她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调节的,过会儿就能开心起来了。”
他说的倒也不算假话,以前遇到事儿的时候,他的确很会自我调节。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这一次伤害他们两个人的,是他的妈妈,他怎么可能当做没事一样,毫不难过?苏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叶北辰拍了拍脑袋,然后便听见他说:“睡吧。”
叶北辰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苏然知道,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定让他的心非常疲惫。她懂事地不再说话,伸手关灯,跟他一起睡下。可是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猛地坐了起来,紧接着,屋子里的灯也全都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也许有危险了,便赶紧睁开眼睛四下张望,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别人。她满眼疑惑,而叶北辰也在这个时候回头看着她,语气有些急促:“起来穿衣服!马上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已经跳下床去换衣服了。苏然心中的疑惑更深,同时也被这种气氛弄得紧张起来。她不再多问,而是也用最快速度开始穿衣服。她的心跳非常剧烈,甚至连手都颤抖起来,这大大降低了她穿衣服的速度。她才刚把内衣穿上,把背后的扣子扣好,而叶北辰却已经从上到下全都穿好了。这种速度,恐怕只有当兵的可以媲美了吧。叶北辰一言不发地过来帮她,把衣服套到她身上,拉着她就往外走。“诶,我手机……”苏然扭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要回去拿。“不要了!”
叶北辰冷冷地说,声音明显比刚才更加急促。苏然紧张得手脚冰凉,直到进入电梯的时候,她才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北辰,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叶北辰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锐,此刻的他,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处于紧绷状态,像是一头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狮子。这样的他,即便是苏然也很少见过。可是现在明明没有什么危险啊,附近也没什么敌人,为什么他要这样?叶北辰始终微仰着头,看着电梯上方不断变小的数字,似乎非常焦灼。他并没有回答苏然的话,而是在电梯下降到负一层之后,立刻拉着她走出去,坐着车里,开车离开。最后那一小段路,他的步速飞快,苏然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此时已是深夜,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行人更是看不到。叶北辰把车子开得飞快,而苏然的心跳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