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家长就迟到的状况,苏然可真是担心死了,她愈发害怕叶北辰的父母会对自己不满意。夜色之中,叶家大宅灯火辉煌,庄严而又气派,苏然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中国古代大户人家的种种规条,心情莫名地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她本来身体就虚弱,再加上紧张,双手双脚简直冷得像是冰块一样。叶北辰一直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想要给她多点温暖和安全感。“别害怕,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她。苏然点点头,想要给他一个微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这座大到不像话的宅子,她就觉得特别紧张,也特别压抑。她不自觉地想起叶北辰童年时期经受过的种种对待,想起他和至亲之间冷漠僵硬的关系,只觉得血液都仿佛开始凝固,大脑都开始不听使唤了。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叶北辰牵着她的手下车,把她领进了一个非常宽阔的厅堂当中。她想着,这应该就是叶家的会客厅了吧……可真是大,比她家里的客厅和卧室加起来都大,大到让她心里发空、发慌。会客厅中,除了她和叶北辰以外并没有别人,甚至连个管家或者佣人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然皱眉,人都到哪里去了?叶北辰一进这个空荡荡的会客厅,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样的怠慢,肯定是他爸妈故意的。他也没去找佣人或者管家,而是直接掏出手机就给叶天佑打了个电话,张口就问:“爸,我和然然都到了,你在哪呢?”
他的语气,如果去掉前面的称呼,简直跟约见朋友的时候,先到的那个人打电话时的语气一模一样,哪里有父子间对话的感觉。苏然默默地站在旁边不出声,心里头却在感慨,看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可真是够陌生的。别说亲人了,哪怕是稍微熟悉一点儿的朋友,对话时的语气都比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亲密。叶天佑在那他如何回答的,苏然并没有听清,只是瞧着叶北辰瞬间寒如冰霜下来的脸色,就能猜到肯定不是太好的回答了。叶北辰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道:“那也行,那我这就带然然回去了,您老人家多保重……顺便说一声,你上个礼拜建议我考虑的那个供应商,我本来觉得他不错,都已经在准备合同了,但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其它的问题,决定不考虑他了。”
这番话,苏然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回事?面都不见就要回去么?怎么又突然谈起生意上的事情了?这跟她想象当中的套路完全不一样啊!正想着呢,叶北辰忽然冲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安心。可是她怎么能安心呢?又过了一会儿,叶北辰挂断电话,温柔地笑着跟她说:“我爸这就过来,你先坐着等会儿。”
说着,他轻轻地把苏然按到椅子上,又摸了摸她的头顶,跟她说:“乖,放松一点。”
苏然抬起头小声地问他:“刚才到底怎么了?你爸爸……他不想见我么?”
“没有,他吃饭去了而已。”
叶北辰轻描淡写地回答。其实叶北辰老早以前就跟爸妈说好了,领着苏然回家,见面之后一起吃个晚饭。可是叶天佑现在却这样,轻慢之意还不够明显么?他和苏然的确是迟到了,可现在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七点呢,并不是晚得多么过分。他和苏然都还没吃过晚饭呢,叶天佑却把他们两个晾在一边,自己去吃饭了,这是几个意思?吃也就吃了吧,老年人兴许经不起饿,那故意把所有的佣人全都支开,连个能给他们俩倒水的人都没有,又是什么意思?苏然没多说什么,但是叶北辰心里却是相当不高兴的。叶天佑虽然在电话里说很快就过去,可实际上却磨磨蹭蹭好半天都不出现。这段时间里,苏然和叶北辰一直都是被晾着的,就连水都是叶北辰亲自去倒的!苏然其实猜到了,叶天佑是故意冷落她的,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慢腾腾喝着热水,熬时间。她先前吐过,虽然后来吃了些面包之类的东西填肚子,但毕竟跟正经的饭菜没法相比,熬到这种时候,她已经很饿了。叶北辰当然也饿,只是这种时候,他和苏然实在是进退两难,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对。等着,气势上就先输了。不等着,出去吃饭,叶天佑肯定说他们不尊重长辈之类的,一大堆话柄。叶北辰先前虽然说过直接带苏然回去的话,但毕竟只是说说而已,大老远地过来一趟,总不可能连面都不见一次就回去。为了省下以后的麻烦,他也只能让苏然暂时委屈一下,在这里等等。他找不到可以使唤的佣人,便也只能亲自去厨房让人做点儿点心送过来。不过……直到叶天佑出现的时候,点心也还是没影儿呢。七点半了,叶北辰才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会客厅里,看都没看苏然一眼,径直朝着上座走去。苏然主动站起来打招呼:“叶伯父您好,我是苏然,这是我给您带的一点儿小礼物,请您收下。”
说着,她微笑着走上前,双手提着包装精美的茶叶,递给叶天佑。叶北辰也在她起身之后跟着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苏然并没有看见,站在她身后的叶北辰,目光之中充满了威胁,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让叶天佑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叶天佑的目光在叶北辰的脸上扫了一眼,轻哼一声,十分冷淡地开口说道:“放着吧。”
苏然只好讪讪地把礼物放到桌子上,同时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叶天佑还是不看她,却抬起手冲着苏然挥了两下,那动作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是在赶苍蝇。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让苏然相当下不来台——“回去坐着,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苏然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默默地后退两步,刚想转身,却不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原来,是叶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她刚才太紧张了,居然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