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的人估摸着不会是他……应该是医生才对。但是他想要在那一刻,守在离她尽可能近一点儿的地方。等他们可以见面了,他就能立刻出现在她眼前。这对于叶北辰来说,非常重要。不这样的话,他的心就无法安定下来。一整夜,他都几乎没有合过眼。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双腿很麻,加上血液循环不畅,他的小腿和脚掌除了凉几乎没有别的知觉了。可是他却固执地不肯坐下来休息一下。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坐下,就会秒睡。他太累了,身体早已经困倦到了极点,完全是凭借着精神力量在支撑的。可要是让精神稍微放松一下,他就会立刻睡过去的。万一苏然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见不到他,可怎么办?叶北辰没有问过医生,像苏然这种情况的病人,通常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脱离危险。他不敢问,因为害怕会听见糟糕的答案。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探视的时间,叶北辰换上了专用的无菌服以后,才被允许进去探视。他终于又见到那个让他无线牵挂的小女人了。苏然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不声不响,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是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让叶北辰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小女人,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着。她的状态非常不好,一点儿都不好。苏然的一只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另外一只手上在输液,不知道打的什么药。这样的情况,叶北辰连握她的手都不敢。他怕万一弄裂了她手腕上的伤口,或者是不小心把输液的针头碰掉了……他竟然变得如此胆小。叶北辰难过地想着,苏然,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他曾经那样骄傲,强大,不可一世,可是现在,他却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他太在乎了,所以恐惧,所以心乱如麻。“苏然,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求你了……”叶北辰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于是,他只能有难过地加了一句:“我是叶北辰啊。”
这样说了,这个小女人应该就不会搞不清楚他是谁了吧?叶北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摸苏然的脸颊。她的脸还是那样光滑柔软,可是却好凉,没有了从前的温润感觉。这样冰凉的触感,让叶北辰非常心慌,他害怕,眼前的这个小女人,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冰冷,总是容易跟死亡联系在一起的。叶北辰想要用手去把她的脸捂热,可是又想起来,医生先前叮嘱过他,最好不要跟苏然有太多的肢体接触。这个小女人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了极点,免疫系统也非常脆弱,如果感染了什么病菌,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感冒,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非常大的负担。他不能冒那样大的风险。刚才轻轻触碰的那一下,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贪心了。叶北辰只能收回手,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絮絮叨叨地跟苏然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我爱你”这三个字。他跟苏然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可是说这三个字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个小时说得多。过去他总觉得这样的话太肉麻,说不出口,他总觉得她应该明白的。可是现在,他好害怕她会不懂,好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这样的话。“苏然,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就是我的心,我的命,我的全世界……求你了,醒过来吧。”
叶北辰字字恳切。他一向不喜欢求人的,骄傲如他,喜欢什么事情都靠自己的能力摆平。可是现在,他求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苏然没有半点回应。她静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是她的呼吸那样清浅,那样虚弱,仿佛连盖在身上的薄薄的被子,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似的。叶北辰真想跟她换一换,自己躺到病床上去。以他的身体素质,一定能扛过去的。就算不考虑身体素质,光凭他对苏然的爱意,哪怕是阎罗王亲自来勾魂,他也敢把阎王揍一顿,魂魄跑回身体里,睁开眼睛跟她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老天爷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躺在病床上的命悬一线的人,是苏然。叶北辰不知道,这个小女人的意志力到底能不能支撑着她醒过来。她会不会只记得他对她的坏,完全忘记了从前的好,根本不想再继续跟他生活下去了,所以才一直昏睡着?他不敢深想。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叶北辰不得不离开。他一步三回头,完全不管医生怎样催他。他只想要再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就一眼。到了最后,他几乎是被不耐烦的医生拖出去的。可是他却完全没有生气。他怎么可以跟医生生气呢?他还得指望着人家把他心爱的然然救回来呢!叶北辰只怕自己在医生心目中的印象会糟糕,他一个劲儿地道歉,说自己只是太舍不得了,才会如此磨蹭,以后一定注意,请医生不要生气。他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如果苏然醒不过来,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从前的那个叶北辰。即便他不跟着她一起死掉,也是一样。医生笑着安慰他,叫他不要那么紧张,然后就进去为苏然检查了。叶北辰等在病房门口,整个心始终是悬在嗓子眼的。陈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跟他一起来的,是叶北辰所有的得力干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弄得医护人员颇有些紧张,还以为他们是要来闹事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