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达某个陌生城市的情况。苏然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这边宰客很厉害的,你不知道么?”
景轩怔了怔,旋即又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还真是不知道。”
苏然叹了口气,感慨道:“真不知道你以前出去玩儿的时候,被人坑了多少钱。”
景轩没说话。“诶,你以前打车都是司机说多少,你就付多少的么?”
“是啊。”
景轩说得理所当然,“不过他们如果绕路绕得太明显的话,我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苏然无力地扶额:“好吧……我承认你方向感比我强,好了么?”
她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莫说是在陌生城市里了,就算是在她从小长大的江城,她都搞不明白街道的布局。哪条路和哪条路应该是挨着的,哪条和哪条交叉了……她可真是头大,活了二十年,从来就没搞明白过这个问题。好在现在科技够发达,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大部分时间还是非常靠谱的,要不然的话,凭她这种认路的能力,莫说是出门旅游了,就算只是到离家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都未必能够找得到回家的路。苏然忽然觉得,自己能够平安地长到这么大,没有把自己弄丢,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咦,不对……她其实根本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啊,所有的记忆都来源自与日记和父母的讲述……这样一想,其实也不能排除她有走丢过的可能性啊。景轩见她走神,忽然很想恶作剧似的捏一捏她的脸。但是手刚抬到一半,就想起来,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做这样亲密的举动并不合适。于是,他只能改为拍她的肩膀,然后说一句:“想什么呢,赶快进酒店办入住手续啦,你一直在这里发呆,别人会以为你是门童的……”苏然笑着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嘴里说着:“你才是门童呢!”
“怎么可能……你见过这么帅的门童么?”
景轩心情大好,便故意装出非常自恋的样子来,跟苏然开玩笑。果然,苏然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连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都忘了。入住手续办完了之后,倒是出了个小插曲,苏然和景轩订的是两间房,因为是一起订的,所以他们想当然的以为,两个房间应该是挨着的才对,要不然就肯定是门对门了。可是拿着房卡上楼一看才知道,那两个房间不仅不挨着,反而还隔得非常远,分别在走廊的两端!苏然当时就不乐意了,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远啊,要见一面还得像取经似的……”景轩笑了:“取经的路要是有这么近的话,估计也就没有唐三藏什么事儿了,随便派个人就能把经书搬回来了。”
苏然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隔得这么远可怎么办啊?”
他们现在连房卡都拿到手了,要是再下楼去找前台要求换房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景轩见她是真的有点儿不高兴了,赶紧收敛笑容,认真地说了句:“走,咱们下去看看能不能换两个更近的房间。”
于是乎,他们又拖着旅行箱回到一楼大堂了。“你好,请问可不可以帮我换个房间,离她近一点儿的。”
景轩很有礼貌地询问前台接待员。前台查了一下,很遗憾地告诉他:“先生不好意思,这种房型已经空房间了,换不了。”
景轩和苏然彼此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点失望。那个接待员紧接着又说:“不过双人大床房还有,先生小姐要考虑吗?”
苏然的脸色瞬间就红了。景轩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谢谢你啊。”
说完以后,拉着苏然就跑了。坐电梯上楼的时候,苏然的视线基本上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脚尖上,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囧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电梯里只有她跟景轩两个人,静得过分,愈发加重了她心中的尴尬。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能够听到景轩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气息……苏然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而已,加上心里一直对景轩有好感,这样的独处,她怎么可能不紧张?景轩的表现倒是比她好很多,至少看上去非常淡定。至于他心里头究竟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叮……”电梯门打开,苏然红着脸拖着行李箱就跑了出去,速度快得像是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赶她一样。景轩默默地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还是有点儿远啊。景轩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啊!苏然和景轩各自放好了行李之后,才又相约一起出门。才见面,苏然的神色明显已经恢复了正常,没了先前的那种尴尬和局促,还是像跟普通朋友相处那样,跟景轩说说笑笑。见她恢复,景轩这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天知道刚才放行李的那一小会儿时间,对他来说有多么煎熬。他真害怕苏然又躲着他,不愿意跟他接触了。唉,看来苏然先前的那些刻意疏远,真的是在景轩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啊。一路无话,到了海边之后,苏然整个人都明显变得非常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看着她脸上写满阳光的笑容,景轩的心里暖暖的,微笑着举起手机,想要把这段美好的时光记录下来,永远珍藏。起初苏然没有发现,自顾自地疯玩儿着,跑出来的照片特别真实,感觉非常好。可是过了一阵子,苏然意识到景轩在拍照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局促起来,肢体也显得特别僵硬。“你自然一点啊。”
景轩笑着说:“咱们是来玩儿的,你紧张什么?”
苏然满脸别扭地说:“景轩,你把相机收起来好不好?或者你拍点别的,我……我一对着镜头就别扭,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景轩笑着叹了口气:“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然地面对镜头呢?你说你长得也不差,身材也好,多少比你丑的女孩都能勇敢地自拍呢,你怎么就不能多照几张相片呢?年轻的时候都没几张像样的照片,等你老了还不得后悔?”
苏然没有接话,沉默一小会儿之后,才小声地说了句:“景轩,你把刚才拍我的那些照片删了好不好?我真的不喜欢照相。”
“……不删行不行?我保证不给别人看。”
景轩可舍不得删掉那些照片。如果是别的风景照什么的,删了也就删了,他根本不会心疼,可照片上的人是苏然啊!那么快乐,那么阳光的苏然啊!景轩原本还想着回去以后洗出来,摆在卧室床头柜上天天看呢……苏然没料到景轩会拒绝自己,一时间有些微微发怔。以往,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景轩从来不会拒绝。可是这次,却偏偏不一样了。苏然心里有点难受,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要求。说得强硬了,怕影响了自己跟景轩的关系。毕竟那是人家的相机,人家亲手拍的照片,她硬要人家删除的话,未免太霸道了一点。那……难道不删了,让他留着?苏然真心觉得非常别扭。她倒不是担心景轩把照片用到不好的地方去,就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的照片放在别人手上,很不好。这种感受就像是某一样自己不满意的东西,如果被别人看到了,甚至是被别人拿走了,就会非常难受,心心念念地想要拿回来,自己锁进柜子里,永远藏起来,再也不让任何人看到。苏然对于自己的每一张照片,都有着这样的心态。她曾经看到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解释,说像她这样不喜欢拍照、不愿意跟朋友分享自己照片的人,其实都是对自己非常不自信。苏然很认同这种观点。她也曾经想要改过,但是改不了。无论旁人怎么夸她漂亮,她都始终觉得自己长得非常一般,各种不完美。她不想让这种不完美留下证据,尤其是保存在别人的手上。仔细考虑了很久,苏然最终还是决定,再开口要求一次。“景轩,请你把照片删除。”
苏然认真而又平静地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应该清楚,我从来不自拍,如果别人拍我,我也会立刻要求对方删除……所以我真的不是针对你,而是我就是有这种毛病,被人拍了,我就会不开心。所以请你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