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书院门口一边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很多时候是郑夜雪在说,顾相如在听,太阳不知不觉已经高高升起。郑夜雪看着地上的两道影子,觉得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近过。 此刻李公甫带着两个捕快风尘仆仆赶到书院门口,告诉顾相如,学政大人和县令大人有请,去三寻河畔做客。 郑夜雪这才恋恋不舍地和顾相如告个别,回书院去了。 自己迟到些没有关系,以老师对自己的疼爱,不会说些什么,但如果无端缺课,自己还真的做不来。 在路上,李公甫才告诉顾相如,两位大人找顾相如有要事相商,而且各个花船也放出话来,只要能请到顾相如,不仅管吃还可以留宿,搞得顾相如有些好笑。 这文风都到这等地步了,仅仅一个文名就可以白吃白喝,让人家姑娘倒贴。前世追星也没这样的。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钱塘虽然不在杭州中心,但三寻河上花船密布,大有百舸争流之势,别有一番独特韵味。 顾相如随着李公甫沿着河边小路,穿行在红花绿柳之见,不过片刻功夫,豁然看到一艘巨大的花船靠在岸边,高楼飞阁,锦帷高挂,珠帘半卷,就是隔了老远也能问道迷人的香气。 “哈哈,我的好了,看我的。”
只听一个男子得意的声音,似乎是桑子明。 只听其“咚咚咚”走了几步,吟道:南国美人物,西子秀可餐。唯情系此水,相知在此船。”
此诗一出,叫好声一片。文人的事,自然是相互捧场,而这首诗来赞美美人,虽然不算好,但也不能算差,至少应景。何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诗,本就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桑公子,此诗果然是好诗,难怪可以高中。”
这时一个娇柔缠绵,珠玉般的声音传来,让人骨头忍不住一酥。 仅凭声音都感觉对方是何等倾国倾城,风情万种。 “子明,果然高才!该我献丑了。”
另一个声音传来,居然是吕子凯的声音,也不知道明白这宁采臣来没有。 只听吕子凯轻咳一声,“红粉青蛾映楚云,桃花马上石榴裙。罗敷独向东方去,漫学他家作使君。”
这一首比桑子明的又好上不少,把一个美少女的形象描写的淋漓尽致,也迎来一阵喝彩之声。 船上也传来一阵几声美妙的琴声,似乎也在赞叹,又或者是喜悦。 “该我了!”
这时又一个人啪的一声放下笔,走了几步。 “江南二月春。东风转绿苹。不知谁家子。看花桃李津。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行人咸息驾。争拟洛川神。”
这魏无忌也在船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顾相如面色古怪,难道真是冤家路窄。 这魏无忌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这么短时间能做一首律诗出来,这文采真的不简单。加上对方的家世和多年积累的名望,人人乐意捧场,花船上喝彩声连绵不绝。 “顾公子,要不你也来一首吧!”
李公甫旁边一个叫周林的捕快笑嘻嘻地道。 “对啊,以顾公子的文采,顶能抱得美人归。”
另一个华四的捕快也随声附和,文章诗词他们不太懂,但顾相如是这一届的案首,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最关键的是这位顾公子是大人身边的红人,被王学政和县尊大人同时邀请,这等待遇别人可没有。 “你们两个小子,收起你们的花花肠子,顾公子有夜雪姑娘在,还能看得上其他人。”
李公甫一阵笑骂。 自从顾相如说过竞选捕头的事,他也上了心,这两人可是自己刚刚拉拢过来的心腹。 顾相如自然看得出来,微笑不语。李公甫说的也没错,这里的姑娘再漂亮,如何比得上月神和郑夜雪,与其在这里争风吃醋,还不如回去逗逗月神。 “顾兄,你也来了!”
吕子凯修为深,这眼神也好使,在顾相如踏上花船的一瞬间,就发现了顾相如,不由得喊了一声。 “是今年的案首顾公子吗?”
一个飘渺甜美的声音再次传来,让人如坠美梦之中,不可自拔,微风吹过,掀起轻纱,更能看到那一双琥珀般的妙目,含情脉脉地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定在顾相如身上,让人感觉泡在热水之中,一样舒服。仅凭这一双美目和声音,顾相如就知道这是一位相貌不下于郑夜雪的美人。 “不敢,正是在下。”
顾相如拱手行了一礼。 “顾相如,没想到你也来了!”
魏无忌大声喊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转移过来,当然大家的目光都因为这位美人的目光而转了过来,只不过大多数不认识顾相如而已。 魏无忌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本来,魏无忌做出这首律诗,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之中,接受着众人的吹捧和夸耀,享受着万众瞩目的优越感,甚至打算趁此机会上前搭讪,打动美女的芳心,一举抱得美人归。 郑夜雪的背景深厚,而且水性杨花,居然投进了那该死的顾相如的怀里,自己父亲也劝自己可以追求,但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召来那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个姑娘可不一样,虽然还没见到真容,但就凭这声音和双眼,那姿色就不会差了,甚至比郑夜雪还要胜上几分。 只是顾相如一来,直接把自己营造的效果直接搞没了,更把焦点转移到他的身上,真真的气人,这顾相如不会生下来就是和自己作对的吧。 “哦,无忌兄有何指教。”
顾相如轻轻地扫了魏无忌一眼,把魏无忌吓得后退一步。那一拳的后遗症让顾相如都有些惊讶,难道一拳就把这魏无忌吓出心理问题了。 不知是猛虎拳的拳势太可怕,还是这魏无忌心理太脆弱。 不说周围的士子心里有了一丝看不起,就是前方端坐琴前的美人,眼底也露出一丝不屑,读书人讲究风骨,人家一眼就把你吓得胆气全无,真真丢了读书人的脸。 魏无忌见自己无意中又丢了丑,强忍着心头怒气道,“诸位,我们都忘了,要想看好诗词,应该请我们这一届的案首出马,他可是凭借一首咏柳,独占鳌头,连采臣兄都被压了下去了呢。”
“如此,我陆天峰倒要请教一番了。”
这时一个书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顾相如行了一礼。 “我何冲也有一诗,请指教。”
顾相如心中不爽,但面子还是要做,回了一礼,扭头对魏无忌道,“魏兄果然好心思?”
“哦,顾兄只说我的心思,而不说我的诗词,莫非看不上我做的诗词不成。”
魏无忌不依不饶。 “魏兄能名列二十七位,这诗词自然不会差了。”
顾相如含笑道,“只是在下真的有事,劳驾,借光。”
“你…”。魏无忌不由得大怒,自已因为受了惊吓,发挥失常,这名次就是他的心病,偏偏还被这罪魁祸首提了出来,不是向他伤口撒盐吗? “哦,顾兄来到这里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妨说出来听一听。”
魏无忌讥讽道。一个大男人来这等风月之地,不是为了吟诗作对,那就是男欢女爱,不可能再有别的可能。 “怎么回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这时另一个房间里走出一人正是县尊,另一人大家也认识此次的主考官学政王大人。 “学生参见两位大人。”
所有的士子都对二人行了一礼。 李公甫三人半跪行礼。 “我怎么说相如你还没到,原来是在这里吟诗作对吗?”
黄县令笑道。 “相如身体虚弱,走路艰难,累两位大人久等了。”
顾相如分别对黄县令和学政大人各行了一礼。还好自己中了秀才,不然跪着行礼,自己还做不来。 知道顾相如身手的都忍不住翻白眼。 “我们都对相如的诗词仰慕已久,想要一睹为快,只是相如兄吝啬的紧。”
魏无忌对着二人行了一礼,解释道。 “奴家也想请顾案首赠诗一首,不知可否?”
这时女子缓缓走了下来,对两位大人行了一礼,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最后看向顾相如。 此刻,众人也得以见到女子全貌: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精致的面容,妩媚的气质,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绝不为过,任何形容美貌的词似乎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而李公甫三人忍不住咽了口水。 在场众人也是看呆了。魏无忌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她娶回去,这比什么赵淑雅,郑夜雪漂亮太多了。 “相如,美人请求,不要推辞了。”
“只是,诗词之事,本就是妙手偶得,哪有执意强求的。”
顾相如脸色镇定,心里有了一丝警惕,这女子不简单。 “对啊,我们也是精琢细雕了半天,才出诗一首,你如此要求相如现场作诗会不会强人所难了。”
这时桑子明清醒过来,马上帮腔道。 王学政点了点头,有很多人文采很好,但做文章慢,作诗更难,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科考一题一天,也有这样的考虑。 不过这顾相如每次交卷都不到半刻钟,应该不属于这一类人才对。 “哈哈,话是不错,但如果传出去,我们钱塘的案首不会作诗,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平白看轻了我钱塘士子。”
魏无忌冷笑道,“三国曹子建七步成诗,我们的案首应该不差太多,要不一柱香时间如何?”
顾相如看着魏无忌一脸得瑟的样子,不由得好笑,这是打算把脸送上来让自己打的节奏吗?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顾相如笑了笑,拿起桌子上酒壶“咕咚咚”喝了几口,笑道,“公甫,为我碾磨!”
“好嘞!”
李公甫见顾相如喊自己,高兴过去。 “你和相如很熟悉吗?”
黄县令忍不住眼皮直跳。 “前些天,我们一起去查看过村庄,顾公子帮忙杀的妖狐。”
李公甫压低了声音。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凭你一个李公甫也能斩杀妖物了。有相如相助那就毫不奇怪了”黄县令点了点头。 看样子这李公甫和顾相如关系不错,过段时间的捕头竞选,自己得用点心思。 其实这李公甫也不错,除了嘴巴直了点,嗓门大了些,身手比老马差那么一点点,其他方面没的说,至少这一段时间的破案率就高了不少。 沉思间,顾相如就拿起笔,刷刷,在白纸上写上离思两个大字,引起众人一阵惊叹。虽然在县里印刷的书册上已经见过顾相如的答卷,但这字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个漂亮的瘦金体,有开宗立派的潜力,直接引爆了无数眼球。 “这题也平平无奇。”
魏无忌酸溜溜地道。今天败坏顾相如文名的想法要落空了,只凭今天的这字,就可以让顾相如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顾相如提笔继续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此诗一出,众人都沉默不语,似乎被其中的悲伤渲染了,有些了解顾相如过往的,更是忍不住一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就是那美貌女子也忍不住低头沉思。 “怎么,顾公子的这首诗不好吗?”
李公甫见气氛不对。 “诗是好诗,只是可惜了。”
黄县令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还有第二首!”
这时有人发现顾相如在另一张白纸上,状若癫狂地写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写完,顾相如掷下笔,哈哈哈大笑,对着黄县令,王学政施了一礼,“今日学生狂劲发作,失礼了,他日学生做东给两位大人赔罪。”
话落,顾相如一边笑着,大步走出花船。 以黄县令之尊,伙同王学政来宴请自己,绝对没有好事。一个案首在普通人眼里,确实了不起,前途无量,但对这些父母官来说也不算什么。 多半是看中了自己的修为,那么所做的事情应该很是麻烦。虽然自己如今的修为,只要先天不出,多半不会有事,但自己可不愿当枪让别人来使。 更何况这花船上的姑娘不简单,又不知道属于哪个势力,实在是个危险因素。 就算没有魏无忌等人逼迫自己写诗,自己也会找其他机会离开的。 “嘿嘿,刚才谁说,顾兄不会写诗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桑子明啧啧地道,“这一次两首,每一首都可以流传千古的佳作。”
“县尊大人,这顾相如简直是目无尊长。”
魏无忌谄笑着。 “哼”,黄县令冷哼一声,不是你逼人家狠了,人家会写出这等诗来,以至于我今天的心思都白费了。 这杜家逼死了顾相如身边的一个女子,结果马上就要被灭门,你魏无忌如此肆无忌惮,不怕是下一个杜家? 黄县令和王学政一人一首诗,拿着就走,生怕被人抢似的,在众人愕然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