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的眼神一冷,眸中阴狠之色陡然而生。
不过也就是瞬息而已,她那阴恻恻的眸子又漾满了笑意。 “二太太,我还能去哪呢?这不是去给老太太问个安,然后就回来收拾入宫的东西。这些天都不会再出府了,可不敢误了贵妃娘娘的旨意。”“你……” 王夫人看着她明亮如星的眼眸,几乎以为方才看到她眼中的狠意,是自己的错觉。 但她方才的样子,像极了昨晚梦中的那个疯丫头,眼神如勾,像“嘶嘶”吐着蛇信的毒蛇一样阴冷、黏腻。 王夫人不敢再跟晴雯说什么,赶紧出了府。 晴雯若无其事地到贾母处,正碰上宝玉也在此处,正眉飞色舞地跟贾母讲自己跟那个外邦人学说外邦话的事儿。 贾母慈祥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一抹欣慰。 她知道宝玉想要做海上贸易,这条路艰难且险,但是她不会阻止。 她护不了他一辈子啊,一番痛定思痛后,她决定放手让他自己去闯一条路。 “好,好,”贾母摸了摸宝玉的大脸盘子,笑着道,“别光学外邦话,也多问他些外邦人的习俗。入乡得随俗,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讳,会惹乱子的。”
“老太太说得对,你还可以多问问,咱们这里什么样的货品在他们那最受欢迎?他们有什么货品是咱们这里没有的?来回不走空船,合理规划,统筹安排,才能以最小的成本,赚最多的钱。”
晴雯笑道。
其实对于宝玉贩卖什么货物,晴雯并不担心。 他出身豪门,外祖家就是以海上贸易起家。 这是他富家公子的优势,见识广啊,自然知道什么货物本地最稀缺。 “物以稀为贵”,稀缺的东西就赚钱。 而且他与富贵权势之家多有联系,运回来的货物不愁卖。 让他跟西洋人学语言,不过是“技多不压身”,跟外邦人交流也能顺畅些。 “晴姐姐,我一会儿还要去白云寺,你跟我一起不?”宝玉笑问道。
“我今天就不去了,那边最近没什么事儿,等过几天小陈庄的枣子就该收了,那时我再去。”晴雯道。
她要在家里等王夫人回来,看她们还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王夫人跟贾元春的算计,晴雯也不打算跟宝玉说。 王夫人恐怕也不敢让宝玉知道,这正合她心意。 宝玉现在正在努力学习生存技能,就不要让这些破事去打扰他了。 只希望他快速成长起来,日后能为黛玉遮风挡雨。 宝玉乐呵呵地走了,老太太看向晴雯,面带忧色:“那件事你可有应对的法子了?”“老太太,您别担心,等今个儿二太太从宫里回来,这事儿就该有个结果了。”
晴雯坐在榻前的脚凳上,轻轻为老太太捶着腿。
“好,你办妥了就好。”老太太欣慰地抚了抚晴雯的秀发,轻声叹息,“我是最不喜牺牲女儿家一辈子的幸福,为家族争荣耀的。一个家族男儿不作为,却依靠女儿家去争富贵,这个家族也就走到头了。 咱们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一直靠着儿女联姻来巩固几家之间的关系。不管两个人合不合适,都硬要凑在一起。 看看咱们家二太太和二老爷,貌合神离,不过勉强维持夫妻的情面而已,谁也过得不痛快。 我当年执意把黛玉的母亲嫁给她的父亲,就是要让她得到她自己的幸福。虽然她命不长久,可到底是过了几年夫妻恩爱的好日子。 对黛玉,我不求别的,只求她安安稳稳,无病无灾的过一辈子就好了。我可不想她入宫去,陪伴那个年过半百的……” 贾母没说“那个年过半百”的什么东西,名门贵女的涵养不允许她对圣上出言不敬。 可晴雯却知道,她要说的,要么是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老东西”,要么就是“老色胚”、“下流鬼”。 当然不能。 老太太不想,她也不允许。 “说起来,老太太也别光顾着黛玉,咱家二姑娘、三姑娘是不是也该议亲了?”
晴雯转了话题。
把迎春救出牢笼,摆脱她既定的结局,最稳妥的法子就是,给她换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可是,这可不是她能左右的,她想看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倒是操心的多,”贾母戏言,面色又沉了沉,“三丫头还小,倒是还没定,有时间好好寻摸。 可是……二丫头的亲事,她老子娘有主意,说要嫁给那个叫什么孙绍祖的,等国丧期一过,就要成亲了。”“老太太,晴雯常在坊间行走,可是听说那男人的品行,并非良配。”
晴雯柔声道。
孙绍祖的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 此人现袭指挥之职,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年未满三十,是个前途无量的有为青年。 而且他家质饶富,虽是年纪大些,可人品家当与迎春也算相称合。 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孙绍祖表面人模狗样,实际内里就是个死渣。 他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婆子媳妇丫头将及淫遍。 迎春劝说,他便指着她的鼻子骂。 依曹公第八十回的情节发展,之后的打骂、磋磨必是常事。 迎春真嫁过去,命便不久了。 “唉,我也觉得那人不是良配,”贾母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这门亲事是她亲父主张,我拦阻他也未必听。 况且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我又何必出头多事?再说,她的亲父也未必会害她,兴许是个好的呢?”贾母不愿管这事,晴雯也不再多言。 老太太也有老太太的难处,大房、二房很难一碗水端平。 贾赦承袭了爵位,可他没有实权,而且发妻早死,继室邢夫人家世单薄,不能给他助力。 而二房的王夫人,却是权势如日中天的王子腾的妹妹。 贾家如今势微,还得依靠着王子腾照拂。 所以,贾家现在就是这样的尴尬,袭爵的是长房,可管家理事,住正院大屋的却是二房。 贾赦难免心有怨言,埋怨老太太偏心。 所以,老太太说的话,他未必肯听。 或许为跟老太太赌气,他会更加的为所欲为。 算了,还是另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