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那孩子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甚至连自己是不是霍家人都不知道。现在,他只是安静地生活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跟任何别的小孩没有两样。我会让人一辈子也不要告诉他的身世,这样,他就危及不到你半点利益。海天,放过他吧,算我最后一次求你。”
霍海天静静地听着,这一次,他没有再冷笑了,他非常认真地低下头,仿佛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海天,求你了。霍氏集团,我会一分不少的交给你。但是,请你无论如何不要伤害那孩子。至少,他已经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
血亲?他霍海天生平最恨的便是“血亲”二字。老爷子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海天,霍氏集团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在我面前发誓,此生此世,不许伤害那孩子分毫。”
他狐疑,并不走过去。老爷子忽然笑起来,慢慢地:“海天,如果你不肯答应我这点要求,我宁愿彻底将霍氏集团送给金南宇。你该知道,在金南宇手里,你是无论如何也抢不走的。”
霍海天还是犹豫不决。“海天,你必须发誓。”
霍海天沉吟良久,走到他身边,缓缓地举起了右手:“我发誓”。老爷子如释重负,但是,整个人却委顿在椅子上,几乎连抬起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是轻轻挥挥手:“走吧,走吧。”
霍海天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看到林月如急匆匆地奔过去,一把扶住老爷子,哭喊不休:“老爷子……老爷子……你醒醒……”霍老爷子,当夜无疾而终。早上护士去护理他起床时,发现他已经没了任何气息。消息传出,天下哗然。米宝得知消息,竟然松一口气。老爷子,真可谓死得其所——至少,不用再在80高龄之时,再去接受一些指责和控告,更不用背负牢狱之灾。所谓生死存殁,荣辱沉浮,几乎都随着他的谢世而告终了。网上一面倒的舆论是对李栋的鄙视,辱骂,大家都骂他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最后,活生生逼死了老爷子。而之前加在老爷子身上的诸多猜测、毁谤也随之烟消云散。更多的是围绕霍氏家族这一年多来,陆陆续续死了五个人的事情大做文章。传言中,霍氏老宅是凶宅,触犯了凶神,所以,连续死人。一时间,各种传言尘嚣尘上。而霍海天,成为了各种猜测的焦点。为什么同为霍家人,就他一人安然无恙?当然,各种猜测都说,也许是他母亲死得早,他从小被赶出霍家,几乎不算霍家的人了,才侥幸保住性命。这成了不幸中的万幸,霍海天的悲惨身世被放大,同时,他几乎被塑造成了一个悲情励志的传奇人物——看吧,被后妈各种虐待的孩子,最后,大翻身。米宝简单收拾了一下,刚要出门,看到霍海天匆匆回来。她先开口:“老爷子病逝了。”
霍海天面色凝重:“我俩得去处理老爷子的后事。”
霍家已经没了别人,毕竟,他俩还是他的儿子儿媳妇,披麻戴孝,在所难免。老爷子的后事是霍海天全程处理的,严格按照了霍家的传统,由霍氏集团的几位老臣辅佐。而林月如,彻底被排除在外。哀乐声声里,米宝跪在地上,行儿媳妇的大礼。老人的遗像十分端庄肃穆,她想起他和自己一起踢球的那个下午,老人谈笑风生,和蔼可亲。自始至终,她并未觉得这老头有什么穷凶极恶,也罪不至死。只因为在婚姻家庭上的一念之差,便有了多年的恩怨情仇,父子相残,手足相杀。可是,这一切的恩怨真能随着老爷子的病逝而烟消云散吗?她想起自己多次对老爷子说过的话:这一切,就交给上帝来裁决吧。伟大的上帝,他老人家已经做出了裁决吗?她很茫然,最后结果,到底是霍海天赢了还是老爷子赢了?丧事很低调,霍海天处理得也很得体。很快,老爷子入土为安。送走亲友,霍海天长长松一口气。他回头,看到米宝陪着几名女眷已经走出去很远。他本想追上去一切,但是,蓦然回头。高大的古松后面,慢慢走出一个人。他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大墨镜,手里捧着一把白色的菊花。他旁若无人,大步走向霍老的墓碑,很肃穆地行礼,然后将菊花放在墓碑旁边。霍海天走过去。可是,他根本没看他一眼,只是凝视着画像上老人的遗像。老人长得很气派,纵然是年迈生病时,也看不出丝毫猥琐之色。霍海天非常客气:“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但你还是来了。谢谢你。”
金南宇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非常平静:“霍海天,你看到霍家一连死了五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霍海天肃然:“现在,霍家只剩下我一人,自感责任重大。”
金南宇淡淡的:“我很好奇,你就不担心自己某一天也步入父兄们的后尘吗?”
“金南宇先生多虑了。霍某的为人,神憎鬼厌。纵然是阎罗王,都不愿意轻易收去享用。”
好一个神憎鬼厌。金南宇摘下墨镜,仔细打量,面前的霍海天,早已非当初前来求助自己时的唯唯诺诺,颓废丧气——还不到两年时间,他彻底扭转局面,逼死父兄,独掌大权。现在,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整个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仿佛一挥手,便可以令整个宇宙拜倒在自己脚下。当初,自己真是小瞧了这小子。怪只怪,自己百密一疏,居然没事前查到他有海地神秘岛屿一行——直到现在,金南宇都无法核实,他是不是在这岛上学到了什么神奇的巫术?要不然,怎么解释那几个人的陆续死亡?可是,巫术,真的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之中?会让每一个人的检查结果,都是身患绝症,不治身亡?如果世界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巫术,那岂不是传说中的“魔鬼”附身?金南宇无法置信。他只是仔细打量这个最后的大赢家——至少,他是霍氏集团最大的大赢家。霍海天志得意满:“还得谢谢金南宇先生的栽培。若不是金南宇先生高谋远虑,有米宝这个左膀右臂,我也不会有今天的胜利。”
“霍先生何必客气?米宝对你根本没什么用。江山,都是你自己打下来的。”
“金南宇先生才真是客气了。若非米宝做我的千里眼顺风耳,我岂能这么顺利?实不相瞒,米宝如今已经成为了我的眼珠子。”
眼珠子?金南宇玩味着这句话:“米宝于霍先生而言,真能这么重要?”
“霍某岂敢在金南宇先生面前虚言?我获得霍氏集团,全凭米宝的功劳。”
我获得霍氏集团——说得霍氏集团好像已经到了他手中似的。金南宇笑笑:“霍先生还真是过奖了,你若能获得霍氏集团,最终无非是霍家大公子和其子女陆续死亡,霍家失去了继承人的缘故。但是,据我所知,这些功劳,你可不敢归功于米宝。否则,霍家大少爷和一干冤死者,泉下有知,也会跳起来跟你闹个没完……”“哈哈哈……”霍海天哈哈大笑,可笑声中却没有半分笑意:“金南宇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难道霍先生你还不知道?”
他摊摊手:“我俩当初讲好了合作条件,霍某自认从未违背任何一条。”
金南宇十分痛快:“既然如此,米宝今天就必须离开霍家。”
“金南宇先生又说笑了。在我们的合约上,米宝必须出任霍氏集团的一个要职。霍氏集团虽然在我手上,但一切重组还未进行,职务的分配改革也还未轮到。我尚未完成金南宇先生的条件,岂敢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米宝已经不需要这个条件。”
“是金南宇先生认为不需要还是米宝不需要?”
“这并无区别。”
“不不不,区别大着呢。”
霍海天笑嘻嘻的:“以前呢,米宝是你金南宇先生的下属,所以,她的谈判条件是你来决定。可现在呢,她早就是我霍海天的妻子,所以,我自然尊重她的选择,她要走要留,必须是她自己说了算,不是吗?出任霍氏集团高层,是我对她的许诺,自然一定要实现。”
金南宇还是毫不动怒:“霍氏集团还没到霍先生手里,现在谈这些岂不是太早了?”
霍海天不慌不忙:“金南宇先生应该知道,老爷子临死前留下遗嘱,这份遗嘱经过了律师公证,是他生前最后的一份遗嘱。而之前的所有遗嘱,统统都失效了。”
金南宇点点头:“没错。”
“既然如此,霍氏集团到我手上还有什么疑问呢?”
霍海天一摊手:“这是家父最后的意思,我作为霍氏家族唯一的幸存者,自然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当然,我得感谢金南宇先生一直以来对集团的支持和帮助。”
“谢就不用了。既然如此,我祝霍先生飞黄腾达,带领霍氏集团冲出全宇宙。”
“承蒙吉言。金南宇先生走好。”
霍海天笑容可掬送别金南宇,直到看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脚,看着他那辆黑色凝重的大房车消失在弯曲的盘山公路上。彼时,米宝已经陆陆续续送别了女眷。他暗忖,米宝可能根本没看到金南宇。接下来,便是霍氏家族的遗产分配问题。与外界的猜测迥异,霍海天在遗产处理问题上非常高调,甚至举行了盛大的记者招待会。在招待会上,两名律师陪同他出席。律师宣读了霍氏家族的所有个人私产,包括动产、不动产以及各种现金。虽然霍氏家族经历几次巨变,元气大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遗产还是非常可观的。霍海天当场宣布,除了维持霍氏集团良性运营的各种股权之外,所有的现金、动产和不动产,一分不剩的捐赠社会。捐赠方向包括贫民救济、绝症救济、资助失学儿童以及各种重大自然灾害救济。各种项目的捐赠折算成现金,合计起来,高达数百亿。其余霍氏集团的重臣、老员工以及一些伤残或者生活困难的员工,统统都得到了一定数额的补偿。就连霍氏老宅,也被宣布拍卖。拍卖金额,用于救治被拐卖的妇女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