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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摧阵(1 / 1)

汉中军的骑阵之中充斥着战马粗重的响鼻声,

  骑阵最前排的战马鼻中嗤嗤的向外喷着白气,呼呼作响。

  马上骑士呼出的气体接触到冰冷的风雨也同样化作了白气,与战马喷出白气一同飘散而起,又在风雪之中化作虚无。

  前指的长枪泛着冷冽的寒芒,层层枪林密布。

  靠肩的马刀晃着耀眼的明光,片片刀锋冷冽。

  陷阵催锋,最好的阵型无疑是骑墙。

  骑兵战法之中墙式冲击和传统骑兵冲锋有区别在于阵型和密度。

  传统骑兵冲锋之时,很多时候也会保持成排,但是要求不会很高,阵势比较疏散,因为太过于靠近,在冲锋路上兵器可能会误伤队友

  而墙式冲锋相对于传统骑兵冲锋则是非常密集,密集到战马之上的骑兵横举马刀就会碰到队友的程度,队列紧密的排在一起,如步兵一样。

  同等的人数之下,采用墙式冲锋的骑兵正面,只有采用传统冲锋的骑兵展开面积三分之一。

  墙式冲锋在临战之时,因为周围紧靠的战友,能够赋予人冲锋的勇气,使得军卒更加的无畏。

  墙式冲锋阵型之下密集的队形能够提高骑兵正面的冲击力和杀伤力。

  但是正因为密集的队形也造成了这一战法的最大短板。

  而以骑墙正面冲击步兵的军阵,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骑兵的存活率低的可怜。

  墙式冲锋,其实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虽然提高了正面冲击力的同时,却也暴露了侧翼的薄弱。

  不过现在陈望并不需要担心侧翼的危险,因为两翼都是让开站在道路旁侧的宣大军军卒。

  紧密的队形会限制个人技艺的发挥,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一阵法对于骑兵的素养要求并不高。

  很多人认为能够墙式冲锋的骑兵在技艺比传统的骑兵要高,但是恰恰相反,传统骑兵对于技艺的要求要更高。

  传统的骑兵要求骑士能够很好的驾驭战马,能够在奔驰的战马之上弯腰劈砍,抛射箭矢,躲避和交战。

  而墙式冲锋,骑墙战阵,却弥补了骑士在技艺上的短板。

  最低的限度只需要骑士掌握两点技艺,一是能够控制战马的速度和身侧的队友保持平齐,二是能够在奔驰的战马握紧手中的兵刃。

  他们不需要躲避,不需要弯腰劈砍,不需要在奔驰的战马上射击,他们要做的只是排列成骑墙,然后高举着武器,向前直冲而去。

  墙式冲锋的战法有用,但是作用却没有很多人所推崇的那么大。

  近代骑兵能够战胜古典骑兵,并非是仅仅因为墙式冲锋。

  不过现在的局面,采用墙式冲锋的办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卢象升所在的位置被清军环绕数重,大量的甲兵云集在其旌旗的四周,正常的手段一时间只怕是难以打开清军的包围网。

  而卢象升的情况如今正岌岌可危,被清军甲兵围在中央的宣大军军阵正在不断的支离破碎,随时都有倾覆的风险。

  陈望轻拉马缰,座下的枣红马微微晃了晃头,在感受到了陈望释放的指令之后,慢慢的放缓了脚。

  他的位置也从最前段不断的落后,先是掉到了第一排,而后很快又掉入了第二排、第三排,一直到了第五排的位置才最终停下。

  原本那些跟随在陈望身后紧随的一众亲卫皆是默契的调整着马速,填补他退下来所造成的空缺。

  身为主将,陈望自然是不可能站在第一排冲锋陷阵。

  骑将带头冲锋一般都是在未接战前鼓舞士气,而在将要接战之时,便会隐于二线,大量的亲卫甲骑会作为护卫跟随在旁侧,将校只是充当尖刀的作用,并非是真正的单人独骑。

  眼下骑阵如墙徐进,密集的阵形让双方都无路可退,根本没有留下丝毫躲避的空间。

  陈望自然是更不可能站在一线的位置,一连后退到第五排的距离之时。

  “呜——————”

  海螺再响,那是进入百步之内的信号,也是提速的信号。

  汉中军骑阵的速度骤然一快,更为密集的马蹄声在贾庄之中响起。

  陈望一手执着马缰,一手倒提着马槊,偏头看向身侧。

  眼前成排的马头起伏攒动,战马的鬃毛伴随着风雪不断的飘动。

  所有的战马皆是埋着头颅,向着前方快步的奔驰着。

  一众骑士皆是紧握着马刀,斜靠在肩头之上,他们的神色坚毅,目视着前方。

  片片铁盔闪烁着寒芒,面面赤旗映衬着霞光。

  无数的红缨在风雪之中飘动,上千匹战马席卷而过,马蹄带起的泥土雪水四处飞扬。

  透过层层的缝隙、道道的人影之中,陈望看到了前方一片骚乱的清军军阵。

  “列阵!举枪,举枪!!!”

  塔克恩手持着钢刀,身穿着镶白旗的将甲站在阵中,高声怒吼着发号施令。

  “都给我把枪举起来!举起枪!”

  塔克恩眼神凶狠,站在阵后,凝望着已经是迫近到了百步之内的明军骑阵,心中警铃大作。

  他是镶白旗的梅勒章京,这支直冲贾庄而来的明军自然是早已经被发现。

  塔克恩奉命领着两个牛录的战兵补到北阵,就是为了拦截这支疾驰而来的明军骑兵。

  就在他的前方,数百名甲兵林立,一支支长枪竖起,寒光闪烁的枪尖斜指前方,汇成一片密集的尖刺森林。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给他的心中带来丝毫的安全感,隆隆的马蹄声似乎带动着大地都在摇动,也带动着塔克恩心中的惊惧越发的深重。

  塔克恩强压着心中惊惧,他临战多年,从未有这样的情绪,哪怕是当初身陷重围之中,被数以万计的明军包围之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但是现如今,他的心中却是生出了惊惧……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支席卷而来的明军骑兵。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骑兵冲阵,也并非是没有遇到过强劲的敌手。

  但是骑兵的大阵平整如同一道移动的墙壁一般,覆压而来,这种情况普天之下,有谁又遇到过?!

  数以千计的马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狠狠的踏击在草地之上,战马奔驰之间所产生的震动甚至引得大地都在共鸣。

  骑阵之中,无数赤红色的旌旗随着战马的加速逐渐展开到最大,直至绷直。

  明军的骑兵排列着密集的阵型,一支支长枪平放,一排排的马刀斜指,如同移动的城垣一般倾压而来,又恍若滔天的巨浪一般覆压而来,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只有站在阵前直面才能真正的感受到。

  处于最前方的一众清军甲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骚动,他们手持着长枪的手都已经开始在微微颤抖。

  明军的骑兵犹如城垣一般倾压而来,这般密集的阵型,骑士之间膝盖几乎相连,连绵不绝,几乎密不透风。

  根本没有缝隙让任何人去辗转挪移,也没有任何的间隔让人可以去施展武艺。

  明军的骑兵排列着如此密集的阵型直冲而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站在前排的人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死……

  明知是必死,又有多少的人能够依然能够泰然自若迎接死亡。

  最前排的清军甲兵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眼睁睁着看着明军的骑兵如墙而来,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恐惧犹如瘟疫一般清军军阵之中迅速的蔓延了开来,犹如雷霆一般的马蹄声践踏在草地之上,彷佛是踏击在他们的胸口一般,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前阵的一众清军甲兵皆是面色惨白,心神震动,甚至连握持着长枪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不过受到巨大的压力不仅仅只是前阵的清军的甲兵,还有处于骑阵最前方的一众汉中军骑兵同样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当生物在面对着尖锐的物体之时,本能会避开,以防止自己受到伤害。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汉中军的骑兵都会配备蒙住战马双眼的装置,同时接受相应的训练。

  战马是动物,自然是也会感到恐惧,面对尖锐的物体自然是想要避开,明明知道往前是死,它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赴死?

  如果不蒙上了战马的双眼,战马绝对会在冲阵之前就避开枪林。

  但是可以蒙上战马的双眼,却不可能蒙住骑士的双眼。

  在汉中军骑阵的前方,一众汉中军骑兵皆是神色冷冽,他们凝视着前方,紧咬着牙关,夹持着长枪,紧握着缰绳。

  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他们即将面对的是由无数长枪组成的枪林。

  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规避,也没有辗转挪移的空间。

  不同于蒙上双眼的战马,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一支支从阵中伸出的长枪。

  他们……能够看到自己的死期……

  哪怕是明知是死,但是仍然要一往无前!

  “呜————”

  低沉的号角声伴随着塔克恩抬起手的响起,身侧军中的一众轻甲步弓手皆是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扣弦待发。

  “放!!!”

  塔克恩狠狠的将手中的顺刀向下挥去,他的双目赤红,心中的惊惧和压抑让他进入了一种半疯狂的状态。

  多年战场余生和不断杀戮,让他的心理逐渐的扭曲。

  大量的箭矢掠空而起恍若飞蝗一般,向着如墙而来的汉中军骑阵急射而去。

  积压在心头的那股寒意,早已经是被塔克恩心中腾起的怒火所压倒。

  他的眼眸之中只剩下了冰冷蚀骨的杀意,心中不断浮现着击溃这股明军后,折磨那些俘虏伤兵的景象。

  箭雨倾泄而下,骑阵之中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但是对于有着上千人数的汉中军骑兵来说,就如同大江长河里的小浪花,才刚刚绽放便瞬即消逝无踪了。

  箭矢落下的同时,一声嘹亮的天鹅音自汉中军的骑阵冲霄而起,汉中军骑兵的速度再度猛然加快。

  隆隆的马蹄声犹如雷霆一般震响,一瞬之间压倒了其他的一切的杂声。。

  “杀!!!”

  天鹅音落下,再响起的是一众汉中军的骑兵嘶声力竭的怒吼声。

  汉中军骑阵第一排的所有骑兵将斜举的长枪齐齐放平。

  一杆又一杆泛着寒芒的长枪被指向前方,片片冰冷的枪林霎时间已经是出现在汉中军骑阵的前方。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光亮的枪尖之上,倒映出的,却是妖异的血色。

  身处骑阵之中,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陈望紧握着手中的马槊,咬紧了牙关。

  身下,大地正如潮水一般向着后方快速的退去。

  正面冲击已经架起了长枪的步兵方阵,当真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但是很多时候,人根本没有其余的选择。

  骑兵最为强大的一刻便是人马高速冲锋冲击。

  “杀!!!”

  陈望高举着手中的马槊,宣泄着心中压抑的情绪。

  汉中军的骑兵犹如潮水般席卷而至,便若烧红的铁钳猛地落入了水潭之中一般,一瞬之间便已经是激起无数的水花。

  无数折断的枪杆和破碎的兵刃腾空而起,枪矛的折断声和兵刃的入肉之声连绵不绝,骨骼碎裂声响接连响起更是让人胆寒。

  冲锋在最前的一众汉中军骑兵几乎十不存一,连人带马几乎被扎了个对穿。

  但是他们的牺牲并非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的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清军枪阵的崩溃。

  巨大的冲击力摧垮了清军的军阵,也为后续汉中军的骑兵破阵提供了通行的路径。

  后续直冲而来的汉中军骑军,彻底摧垮了清军甲兵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战马掠过,沿路所过清军的甲兵犹如被秋风席卷而起的落叶一般散落了一地。

  马蹄乱滚,那些倒在地上的清军甲兵,旋即便被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过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一柄柄锋利的马刀高举半空,马背上的骑士毫不留情,那上下翻腾的马刀宛如死神镰刀一般无情的收割着战场上人的性命。

  血肉之躯,终究是难敌铁骑的峥嵘。

  陈望手执着马槊,居于骑阵中。

  卢象升的大纛就在前方三十步内,他已经看到了大纛之下,被一众军将环围在正中的卢象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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