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愤怒,羞耻,怨恨……这一刻忽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涌出来,他高声质问道,“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还要纵容他!您可知正是您的放任纵容,才叫三叔这般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如果不是他当年轻薄了姑母,姑母就不会跟姑父离心,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他还不知悔改地唆使冰蓝害死姑父!”
苏珩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他现在甚至,甚至丧心病狂地让外头的女人打扮成昀盼的模样——他打的什么主意,父亲同为男人,难道会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毁了姑母还不够,要把我的昀盼一并逼死了他才满意?!”
书房里一时像死一般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苏二老爷声音沙哑地问苏瑾,“你弟弟刚才说,是你三叔教唆冰蓝害死了你姑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证据?”
苏瑾终于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是冰蓝亲口承认的……”她低声道,“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医治,她的疯病早就好了,只是在装疯拖延时间而已……她甚至还想买通看管她的下人,给三叔通风报信……” “直到事情败露,冰蓝发现逃跑无望,才终于承认——其实姑母去后,三叔曾经找过她……”她顿了顿,声音艰涩地往下说道,“三叔觉得是姑父害死了姑母,想接盼表妹回来,可他知道,只要有姑父在一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暗示冰蓝,如果姑父……” 苏二老爷攥紧拳头。 苏瑾抿了抿唇,继续道,“其实冰蓝一直心悦三叔,且姑母走后,姑父嗜酒成性,对她动辄打骂,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可毕竟是杀人这么大的事,她的心里十分犹豫……直到,直到后来姑父发现了那封信……” 苏二老爷沉声问,“什么信?”
苏瑾忙道,“是姑母写过姑父的……”她顿了顿,低声道,“姑父一直怀疑盼表妹不是他亲生骨肉,而是当年姑母与非礼她之人藕断丝连,珠胎暗结……” 苏二老爷猛地抬起头。 苏瑾难过地点点头,“姑母嫁给姑父那些年……其实过得很不好,长嫂刁难,丈夫猜忌,就连唯一的女儿也不受待见……” 苏二老爷颓然道,“这些……你姑母从来没跟家里说过。”
“姑母生性要强,且当年又是为了那样的原因下嫁,如何还能再跟家里开口……”她现在回想起来,只怕当年的苏微,也是迫切想逃离这个家,逃离那个偏执地爱慕她,甚至想要占有她的兄长……恨不能跟家里断了一切来往。 苏瑾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姑母许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决定将当年的事解释清楚,希望姑父能在她走后善待表妹……可那封信却被冰蓝私藏了起来——直到姑母病故,姑父也不知道有那封信的存在。”
“姑父当时在冰蓝的住处翻到那封信,悔恨交加,甚至想掐死冰蓝泄愤……可他那时长期酗酒,身体早就垮了,非但没有掐死冰蓝,还被她指责是害死姑母的罪魁祸首……姑父无法接受这个真相,夺门而出……冰蓝却唯恐他第二天清醒过来,会处置了自己,所以一路尾随姑父,在他经过湖边时,将他推了进去……” “其实这些事情,珩哥儿他们也都知晓……只是咱们先前以为是冰蓝临时起意害死姑父,不知还有三叔在后头推波助澜……后来姑父过世,冰蓝自请去庵里修行,也是三叔早就许诺她的——一旦她除去姑父,三叔就帮她诈死脱身……就连宋家伯父沉迷赌博,输光姑母的嫁妆,甚至把盼姐儿也拿去抵债——实则都是三叔故意布局,为的就是叫宋家一败涂地,将盼表妹接回来养。”
苏二老爷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这些都只是冰蓝的一面之词……也兴许是她怕承担谋害主人的罪名,故意诬陷你三叔——” “父亲!”
苏珩双目猩红道,“难道直到这个时候,您还要包庇三叔吗?!”
苏瑾一把拉住他,“珩哥儿!”
苏珩咬了咬牙,终是退后一步。 苏瑾对苏二老爷点点头,“父亲说得不错……尤其是现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
苏二老爷一怔,“你是说——” “冰蓝在我问话的当天夜里,忽然上吊死了。”
苏二老爷沉吟道,“是畏罪自杀……?”
苏瑾苦笑道,“她如果敢死,早就死了,又何必装疯卖傻了这么久……而且女儿已经答应她,只要她交出姑母的那封信,就让她跟她的一双儿女见上一面……女儿看得出,她当时是心动了的。”
苏二老爷面沉如水,“你在怀疑——” “不是怀疑。”
苏瑾平静道,“您姑爷已经验过了,她是先被人勒死,伪装成自缢的假象——”她面色沉重地看着苏二老爷,“父亲,冰蓝是被人谋杀的。”
而害死她的那个人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苏珩走上前直直跪下,“父亲,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求父亲庇护。”
他说着,额头重重抵在地上。 书房里落针可闻。 许久,才听苏二老爷缓缓开口道,“一切……都待过了你祖母的寿辰吧。”
………………………………………… 苏老太太的寿宴异常的盛大,整整一天,苏家丝竹声,鞭炮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苏瑾原本还担心,不知该如何面对苏三老爷,可后者却好像全然不记得先前的事了一般,非但没有再找过她,而且一反先前的强硬态度,居然赶在宾客到来之前,把苏三太太从庙里接了回来。 苏琳自是欢喜不已——今天章家也来了人给苏老太太拜寿,苏三老爷这般,总算维护了她母亲的颜面,亦让自己不至于在未来夫家面前丢脸。 倒是苏三太太在庙里住了这些日子,不但清减了许多,人也变得木木的,待给苏老太太磕了头,就默默坐在角落里,也只有别人跟她寒暄的时候,才会简短地说上几句,全然没有了从前张扬的样子。 ※※※※※ 前天夜里12点接到通知,昨天直接被拉去当大白,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