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苏行之夫妇。”
孙仵作接着道,“那陈宗贤若是喜好淫人妻子,眼前放着苏娘子那么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儿,他能不动心?能不想着据为己有?”
张县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莫说是他了,就苏娘子那容貌,只怕神仙见了也要动凡心的……”他皱眉道,“案发那日,陈宗贤一早就出了门,后来却被人发现死在后山上……他为何去而复返?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会不会是周娘子……”孙仵作想了想,“苏娘子曾经说过,当时她跟丫头在温泉时,是周娘子忽然过去,还吩咐她的丫头下山去取鸡蛋……周娘子也可以证明确实如此……” “可如果周娘子并非是好心呢,也许她这么做只是因为——” 张县令脑海中灵光一闪,“为了给陈宗贤提供机会,*污苏娘子!”
张县令皱紧眉头,“如果是这样,那不只是周继祖夫妇的证词靠不住,苏行之夫妇也同样可能在这件事中撒了谎。”
张县令忖度道,“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案发当天,苏行之夫妇征得陈宗贤的同意,一同前往后山温泉,同时陈宗贤在出门之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偷偷折返回来。巳初三刻左右,苏行之一位亲属到访,苏行之从山上下来,留下苏娘子主仆……与此同时,周娘子上山,支走婢女,为苏娘子按摩,直到后者睡过去……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按她自己所说,她守在外头,发现有蛇,并在尾随过程中被蛇咬伤昏迷——可如果她没有呢?有没有可能是她引了死者进去——” 孙仵作点点头,“当时我在给死者查验时,曾发现他脑后有被重物击打过的痕迹,伤口虽然有深有浅,但都不足以致命,现在想来,如果说是女子所为,也完全说得通……” “比如陈宗贤试图侵犯苏娘子时,却被后者用重物打伤——”孙仵作皱了皱眉,“那打伤他的会是什么呢?苏娘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根本不是身材高大的死者的对手,如果真是在温泉池,周围甚至找不到什么趁手的工具——” 他说着,声音忽然一顿。 张县令的目光也看过来。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木屐!”
“是了!”
孙仵作一拍手,“形状规则,材质坚硬——木屐果然符合!”
他一顿,狐疑道,“可苏娘子就算能把死者打伤,甚至打晕,但要把他拖出去,伪造成摔死的假象……以她一人之力,是绝对做不到的……除非她丈夫也参与犯案。”
张县令摇摇头,“宅子里洒扫的下人可以证明,苏行之从上山到下山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且他下山时,苏娘子确实如他先前所说,昏睡不醒,是被他抱下来的。要在区区两刻钟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事,几乎不可能……” 张县令说着忽然想起件事,脸上不由又露出先前那副懒散的神色,慢条斯理道,“说起来,不知你有没有留意这位苏郎君腰上那块玉佩……” 孙仵作微愣了愣,不知道张县令怎么忽然跳到这上头,茫然道,“没有,怎么了?很贵?”
“何止是贵,只怕翻遍了咱们县城,也找不出一块相同质地的玉佩来……”张县令摸着鼻子笑了笑,“这个苏郎君,有点来头啊……” 孙仵作不以为然地摸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管他是什么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还是先审一审他们夫妻再说吧。”
张县令点了点头,“也该到他们了……”又忍不住笑骂道,“本官做事,谁要你这糟老头子教……”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一个高大的衙役推门走进来。 眼见张县令跟孙仵作正对坐闲聊,他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大人,周娘子已经醒了……现下人就在门外。”
他神情古怪地上前拱了拱手,“她说……她是来自首的。”
张县令跟孙仵作对视了一眼,“自首?”
“是。”
衙役答道,“她说陈宗贤是她杀的。”
………………………………………………………… “人是你杀的?”
“是。”
周娘子低着头跪在地上,“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陈宗贤借让民妇为他管家之名,把,把民妇侮辱了……他还威胁民妇,要是不从,就把这件事告诉民妇的相公……” “民妇没有办法,只得,只得任他为所欲为……” “你们维持这种关系有多久了?”
周娘子默默垂泪,“已经一年了……” 张县令皱眉,“一年?这么长时间,你丈夫一直都没有发现?”
周娘子苦涩地摇摇头,“相公的心思全都在学业上,有时连书院里休沐都不回来……又怎么会发现呢?陈宗贤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越发有恃无恐……” “这次,这次他更是盯上了新来的苏娘子……奈何苏郎君护得紧,不但留了小厮给苏娘子使唤,回来以后他们夫妻俩也几乎形影不离,他一直没机会下手。出事那天,陈宗贤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作出门的样子,实则……实则却偷偷从后门溜了回来。”
“因后门平时多用来运送泔水,大多时候都锁着,周围也没什么人……” “他本来还想欺负民妇……可,可民妇那时已经怀疑自己有了身孕,如何肯答应……偏巧那时候,苏郎君的表弟从书院找了过来……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遂叫民妇去前头打听,得知苏郎君是一个人下的山,苏娘子还留在山上,他,他就逼民妇上去引开白檀……” 张县令冷冷看着她,“然后你就照做了?”
目光中满是鄙夷。 周娘子的眼泪刷的一下涌出来,“民妇根本没有办法!可他威胁民妇……他还答应民妇,只要帮他把苏娘子搞到手,以后,以后就不会再继续纠缠民妇……否则就把民妇跟他的事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