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皎皎恍若未见柳乐云和鲁小雯微变的面色,笑说道:“陆五姑娘能在武德卫占有一席之地,着实不容小觑。放眼整座京城,也没有比她更加本事的大家闺秀了。”
既是大家闺秀就得循规蹈矩,别说抛头露面,就是二门也轻易不出。高皎皎此言明着是捧,实则是讥讽。 柳乐云暗自偷笑。由此可见高二离着荣辱不惊至高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她不用急,慢慢磨炼也是可以的。 鲁小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舒口气露出一抹浅笑。 提及武德卫,高婉当然不能装聋作哑,“今儿个就是图着乐呵,再者说了,我们又不通政事还是只谈风月的好。”
“我们只谈风月,陆五却能拿着朝廷俸禄买花戴。”
高皎皎一下一下揪着帕子,嗔道:“她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呢。”
柳乐云起了通身鸡皮疙瘩,说话就说话,扭扭捏捏的给谁看呐?这儿又没有玉树临风的王孙公子。 鲁小雯眨巴眨巴眼,娇声道:“哎呀,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快吃菜吧。再不吃就冷了。”
她就说嘛,高二干嘛如此热络,非要来给高婉庆贺生辰。原来是为了说陆五姑娘坏话。倘若高婉信了她,免不得会在高指挥使面前流露出些许。高指挥使倒是不至于因高婉几句话难为陆五姑娘,可终归心里有根刺。 高二不痛快,就想让婉儿给她出气。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鲁小雯吩咐布菜的婢女,“愣着干嘛,给高二姑娘把汤满上。”
高皎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 鲁小雯丢给柳乐云一记得意的眼神。有她鲁小雯在,断不会叫好朋友受丁点儿算计! …… “上衡,你感觉好些了吗?”
毛知府满眼关心认真打量岑笑川。本来都说好了一起出去吃好吃的,打发人来请岑笑川,他以身子不爽利为由拒绝了。毛知府深知岑笑川向来守诺,他定是真的病了。于是,毛知府忙完公务便亲自来客栈探望岑笑川。 望着岑笑川略显苍白的面色,毛知府不由得心生愧疚,“陆五姑娘丢下一大摊子事儿,急匆匆飞走了。我实在是抽不出身,拖到今天才来看你……” 岑笑川骤然瞪圆眼睛,急急问道:“飞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
毛知府一肚子苦水,恨不能都倒出来,“武德卫有一个算一个嘴巴比蚌壳还紧。明里暗里打听愣是半点风儿不透。只说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弄得我也不敢多问。”
那些个苏州武德卫有事没事就往府衙跑,弄得府衙活脱脱一个京城武德卫分号。 憋屈死了! 还不敌回家卖烤红薯来的顺心。毛知府哀叹连连,“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老道一天三次在府衙上转圈儿飞,把我闹的直犯迷糊。”
这都什么事儿啊? 老道?岑笑川心头一紧,“那老道长什么样儿?”
“就……仙风道骨那样的呗。”
毛知府用手比划,“胡子到这儿,袖子到这儿,稍微一弯腰就能当扫帚使。”
岑笑川急急追问,“眉毛呢?眉毛到哪儿?”
“眉毛?”
毛知府觉得他问的奇怪,但也老实作答,指指自己眉毛,“到这儿。”
那就不是清净道人。岑笑川松口气。想想又觉得好笑。是他杯弓蛇影了。清净道人向来躲在暗处,根本不会青天白日抛头露面。 毛知府见他反应不同寻常,关切问道:“上衡,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忽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跟我出去吃好吃的,定是在躲避仇家吧?”
岑笑川微微愣怔,回避着毛知府的视线,小声嘟囔,“我哪有什么仇家?”
毛知府眼珠儿转了转,了然笑道:“你之所以投奔我,也是因为害怕仇家报复吧?”
挺起胸膛,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这处还是咱的地界儿。谁要是敢撒野,我让霍捕头直接锁了他!”
岑笑川连连摆手,“我、我真没仇家!”
“瞧你,说这话多见外。”
毛知府拍拍岑笑川膝头,“得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懂!”
他没见外!岑笑川头痛欲裂,揉揉额角,强打起精神,“先别说我了,你那边怎么样?王爷他……” 毛知府抿了抿唇,面色阴沉下来,“但等钦差大人来了,就都好办了。”
横竖他是不肯坐以待毙的。就算这回真能栽跟头,他也得拖上吴王一起。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岑笑川盯着毛知府看了一会儿,隐隐猜到他的打算。 唉,都是被逼的啊。他二人如今可真是同病相怜。岑笑川垂下头长长叹息。 “你到底得罪谁了?”
毛知府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倒是跟我说说啊,你不说我想帮忙也帮不上。”
注视着毛知府诚恳的目光,岑笑川攥了攥拳,“其实……不是仇家。而是汤大人供养的术士。”
“那你怕什么呢?”
毛知府旋即晓悟,“他定是妒忌你的才能。既生瑜何生亮!对不对?”
岑笑川苦笑,“我哪比的了他啊。”
话说到这份上,一直横在岑笑川胸臆间的那口闷气亟需疏散,若是不疏散,怕是会憋闷出病来。 “事情是这样的……”岑笑川将汤昭这些年在清净道人怂恿下的所作所为以及清净道人的道行高深简略讲述一遍。听得毛知府呆呆愣愣。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原以为追随吴王是他有眼无珠,再看看上衡。 好嘛,眼眶子被屎糊死死的。 毛知府没有笑话岑笑川。他俩只是五十步跟一百步的区别。笑话上衡就等于笑话自己。 这个账他还是会算的。 毛知府清清喉咙,“那……你打算怎么办?”
岑笑川像是在艳阳下晒了两三个时辰的树叶子,蔫蔫儿的,干干的,全无生气。 “我本来打算去塞外避一避。”
岑笑川长叹一声,“可……清净道人总有办法找到我的吧?”
“这个嘛……”毛知府捻起胡须思量片刻,“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找个明白人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