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精连连摆手,很是不好意思。 妇人十分热情,“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小玩意儿罢了,拿着玩,拿着玩。”
田螺精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行啊,姑娘要是知道我打着她的旗号白拿镜子,是要罚的。我们陆家的规矩大的很呢。”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妇人极为同情田螺精,“收你个本钱吧,给我五个大钱就行。”
田螺精数了五个大钱递给妇人,“谢谢姐姐。”
这声姐姐唤的又甜又亲,妇人乐得见牙不见眼,“小哥再说说那个宅子的事儿呗?”
不知从哪掏出把瓜子,硬是放在田螺精手里,“尝尝,我自己炒的,可香啦。边嗑边聊。”
田螺精看看自己手里的瓜子,再四下望望,一副不知所措又抹不开面子的样子。 “坐这儿,坐这儿。”
妇人指着放在地上的小杌子,扬手一指隔了不远的茶寮,“小哥渴不渴?姐姐请你喝、、茶啊。”
田螺精屁股刚刚沾着小杌子,这一问把它吓得站起来,“姐姐别客气,我不渴。”
妇人唯恐田螺精走了,按住它的肩膀,“快坐,快坐。”
田螺精依言坐下,压低声音,“那个宅子啊,不是闹鬼。而是……” 妇人瞪圆眼睛,往田螺精跟前凑了凑。还没来得及说下文,拐着竹篮的媳妇子拿起一盒胭脂问道:“大婶子,这个怎么卖?”
妇人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卖,不卖!”
媳妇子放下胭脂却没有走。瞟了田螺精一眼,惊呼道:“呀!你是不是陆五姑娘的家养妖精?陆五姑娘来咱们高安县了吗?”
妇人和田螺精竖起手指放在唇边,齐齐“嘘”了一声。 媳妇子会意,矮下身子蹲在田螺精身侧,“我家小姑邻居叔父的远房舅爷刚从京城回来,说了好些陆五姑娘的故事……” 妇人打断她,“听你说还是听妖精小哥说?”
虽然语气不大客气,但还是递个媳妇子一个小杌子。 媳妇子讪讪笑着接过来,用手抿了抿鬓边碎发,“我见着妖精小哥高兴不是?”
妇人横她一眼,媳妇子赶忙闭紧嘴巴。 田螺精清清喉咙,“那个宅子啊,不是闹鬼。而是……” “家养妖精?”
有个闲汉摇晃着肩膀,甩开大步迎面走来,“眼珠子是紫色的,没跑儿了,肯定是陆五姑娘的家养妖精。陆五姑娘来了没有?我这两天身上不利索,想求她赐一碗符水。”
妇人和媳妇子登时面露惶惶。 闲汉走到近前,两手掐腰,单脚点地抖着腿,斜着嘴,“说什么呐?我也要听。”
妇人双手奉上小杌子。 闲汉挤开媳妇子在田螺精身边坐下。坐是坐了,腿不闲着,抖得愈发厉害。 “那个宅子啊,不是闹鬼。”
田螺精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不会有人再来打岔,继续说道:“而是存放尸身的地方。”
话音落下,妇人和媳妇子震惊的“啊”了一声。近来“宅子”闹鬼的事儿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当然都知道“那个宅子”指的是哪座宅子。 闲汉面带不屑,“这有什么可怕的?你们没见过?”
两人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闲汉腿抖得更欢实了,“咱见得多了去了!”
妇人和媳妇子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片刻功夫,面色变了几变。媳妇子壮着胆子问道:“那……是谁的尸身?”
田螺精摊手,“我也不知道。好几个呢。”
“几个?”
妇人追问。 田螺精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个。”
闲汉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不说话了。七具尸体就是七条人命。 田螺精单手拢在嘴边,声音压得更低,“那是汤昭汤大人的宅子。”
汤昭的宅子才是重中之重。它之前说过,可是闲汉和媳妇子来晚了没听见,得再说一遍才行。 言下之意汤大人杀了人?妇人和媳妇子对视一眼,将信将疑的说:“不对啊,祁大人亲自去那宅子看过,说是不闹鬼,就是寻常的宅子。还说更夫看到的光亮是月光晃得他眼花……” 声音渐渐弱下去,神情有几分摇摆不定。 “我说你们不信,他说你们就信?”
田螺精撇撇嘴,“祁大人能来高安县可是多得汤大人保举呢。”
“是……这样吗?”
升斗小民根本不会知道谁保举谁,谁巴结谁。他们只求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田螺精重重点头,“我堂堂陆五姑娘的家养妖精,还能骗你们不成?再说了,这些都是我们姑娘告诉我的。我们姑娘从不扯谎儿。”
除了叫它背锅的时候。田螺精在心里默默补充。 媳妇子若有所思的喃喃着,“陆五姑娘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闲汉不抖腿了,两手搭在膝头跟个大鹌鹑似的,眼睛眨巴眨巴问道:“那……尸体呢?”
田螺精冲口而出,“我们姑娘那儿呢。”
闲汉又问:“陆五姑娘拿着想干嘛使?”
“干嘛使?”
田螺精眉梢动了动,“当然是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叫那杀生害命的坏人伏法。”
“可……那是汤大人呐。”
媳妇子咬了咬嘴唇,“他那么大的官儿,陆五姑娘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再大能大的过陛下?”
田螺精不屑的冷冷哼道:“为了查他,陛下都把皇长孙派到高安县了。”
惊觉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叮嘱,“你们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外传。”
妇人、闲汉和媳妇子一个劲儿点头。 田螺精视线在他三人脸上掠过,肩膀松松垮下来,愁眉苦脸的叹口气,“可惜还不知道死的究竟是哪家姑娘。啧啧,可怜见儿的,都是正值妙龄,貌美如花的女孩子。”
媳妇子失声问道:“都是姑娘?”
“七个都是。”
田螺精见她眼神飘忽,好像有难言之隐,忍不住问道:“姐姐是不是知道什么?要是知道千万别瞒着。我们姑娘还有差事在身,过两天就走了。”
闲汉不以为意的笑了,“走就走了呗,不是还有皇长孙吗?皇长孙不比陆五姑娘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