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司南正觉奇怪。陈米可的话音刚落,方才还陷入昏迷中的安小弃一咕噜地爬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头发,嘟着嘴道:“我起来就是了,剪我头发干什么?女孩子的头发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我剪回去放在网上卖,估计能卖个高价。”
陈米可煞有介事地回答。说完后,陈米可后悔了。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可以挂在网上拍卖呢?以安小弃现在的名气,估计能卖不少钱呢,她刚才真应该不打招呼,一剪刀咔擦下去……安小弃也不知道陈米可正后悔得肠子发青,她眨巴着两只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瞧着她:“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从马上栽下来的动作,她可是参考了很多动作戏的前辈才研究出来的。现场那么多医生都没有看出来,结果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一下子揭穿了。安小弃不甘心。“想知道原因啊……这样吧,你叫我一声东哥,叫得甜一点,我就告诉你原因。”
陈米可趁机占便宜,手已经伸了过去,想捏一把安小弃的小脸颊。那脸颊圆圆鼓鼓的,白里泛红,像苹果似的,看着就想捏。安小弃赶紧把脸扭开,一脸嫌恶地望着‘他’,奶声奶气道:“你明明是个女的,干嘛要我叫你哥?你人妖啊你。”
“你怎么看出我的女的?”
陈米可一惊。她对自己的易容术也很自信,赛场那么多人都没发现她的性别,结果被一个五岁的丫头一眼看出来了。陈米可也不甘心!“想知道原因?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姑奶奶,叫得恭敬一点,我就告诉你原因。”
安小弃很快来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米可语塞了。安小弃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像一只可爱又骄傲的小猫咪。一直旁观两人斗嘴的岳司南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们:他之前对这位叫安小弃的小童星也不了解,不过,现在看来,安小弃倒像是陈米可的克星,都是伶牙利嘴不饶人的小机灵。她们……很像。岳司南心底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被触摸了一下,可是再想细究,那根蛛丝一般的线又断了,飘在半空,再也寻不见。“姑奶奶!”
哪知,陈米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就在安小弃以为自己将陈米可将了一军的时候,陈米可非常爽快地叫了她一声“姑奶奶”,不仅叫了,还露出一副很狗腿的笑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涎着脸贴过来,“来,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小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背后贴到了床头板,才停了下来。她看着陈米可近在咫尺的笑脸,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好心地回答道:“你如果不是女的,怎么会忍心剪我的头发?”
通常,男人看到她那一头浓密如童话里公主一般的头发,都会心生怜意,不知道多爱惜呢。只有女人,才会无动于衷地拿起剪刀说剪就剪!同性相嫉,异性相吸,跟年龄没关系。“就这个原因?”
陈米可呆了呆。“是啊。”
安小弃很认真地点点头。“……服了。”
陈米可表示自己心服口服,竟被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震得无话可说。她退到一边,看着仍然在胡言乱语中的安夫人,言归正传:“你是假晕,她却是真疯,不过,那位变成树人的经纪人,应该是在你的意料之外,不然,你这么鬼灵精,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当然,我才五岁,还没活够呢,又不是你这种年纪一大把的欧巴桑。”
安小弃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她望着陈米可,问:“我们真的会死吗?”
“不一定,只要你老实交代,你到底给他们吃什么了?他们一个是你的养母,一个是你的经纪人,应该是与你最亲密的人,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下套?她嘴里口口声声对不起的人,是你的谁?”
陈米可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一副打算听故事的模样。她确实看出安小弃的装的,原因便在于安小弃摔下来的姿势。无意识的人是不会保护自己的,而有意识的人,出于本能,会在落地时有轻微的自我保护动作,不仔细看不会被人发现。再说了,大家当时都关心着她的安危,怎么可能去怀疑这一个五岁的孩子呢?陈米可当时只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安女士疯癫时,那个经纪人突然喊出“降头”两字。降头是一种东南亚巫蛊之术,正常人不会轻易地联想到那里,经纪人会将这两字冲口而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之前受到了威胁。他先入为主了。这样一来,陈米可就明白了。有人以“降头”为名目威胁过他们,陈米可在苗寨研究蛊毒的时候,也研究过降头,说到底,也就是催眠暗示与草药的综合作用。先提前用降头威胁加以暗示,再辅助药物,最后利用被害人的身份摆脱嫌疑,三个被害人只有安小弃是伪装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她搞的鬼了。可是,为什么呢?“她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养父。”
安小弃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我养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不是出车祸了吗?”
陈米可也听说过一些安小弃的家世。“车被动了手脚,我亲耳听到的,那天早晨,那个女人——”安小弃指着还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的安夫人道:“和现在这个经纪人,他们一早就认识,大概觉得我长得还行,能值不少钱,想卖掉我,养父不同意,还想带我离开。所以,他们干脆就除掉了他。养父死了之后,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堪忧,只好在这个女人面前装乖卖傻,唱一些傻乎乎的歌,跳一些傻乎乎的舞,她发现我有当小明星的潜质,这才改了主意,让我去拍电影。我现在红了,当然要先除掉他们啊。再说了,我原来也没想会死人,就是让他们生不如死而已。东哥,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安小弃一面说,一面很天真地望着陈米可。精致漂亮的脸上,有着不属于孩子的成熟与冷漠,让人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