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接过刀,问还在喘气的路明非:“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行,谢谢师兄。”
路明非也学恺撒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们以前认识吗?”
楚子航又想起刚刚那种奇怪的熟悉感。 “仕兰中学的哪个人不知道你鼎鼎大名啊,师兄,你要是说这种认识,那我们当然是认识啦。”
路明非开始说烂话。 “……”楚子航有点无语,“我说的不是那种。”
“噢噢,我明白了,但我们以前都没说过一句话诶。”
“嗯。”
楚子航淡淡点头。 过了一会,路明非从地上爬起来:“可以了师兄,我们开始吧。”
楚子航摆出日本剑道标准的起手式:“我们用剑道决胜负如何?”
路明非同样摆出起手式:“正有此意。”
精通游戏兵器学的路明非知道「村雨」是「村正」的进化版,日本名刀「村正」杀人一千就会自动化为妖刀「村雨」,杀人之后刀上自然会沁出淅沥沥的雨水洗去血迹。但这刀在日本历史上并不存在,只是江户时代一个写剧本儿的曲亭马琴在《南总里见八犬传》里虚构的。 “现在要是能给我一把「霜之哀伤」就好了……”路明非脑子里开始想些漫无边际的东西。 楚子航率先动了,他挥动村雨欺身压向路明非。 「少年宫示现流·瞬斩」! 路明非提起狄克推多挡住楚子航的这快准狠的一刀,一瞬间,狄克推多和村雨刀锋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楚子航见一击未能得势,迅速拉开身位。 路明非大踏步跟进楚子航,挥舞手中的狄克推多与村雨交锋,这柄沉重的猎刀被他甩的虎虎生风。 一团又一团的火花在短兵相接处爆出,楚子航不断后退,抵挡着路明非的砍击。偶尔趁着路明非挥刀的空挡刺出几刀,如同融入在虚空中的刺客,以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 “刚刚经过和老大的战斗,我的体力本就不在巅峰,而师兄处于被动防守方,体力肯定消耗较小,一直这样下去我的体力先会不支。”
路明非心想,“得用点杀招了。”
路明非突然停下脚步,稍微下蹲,把身体压低,向楚子航斩出一记力大势沉的横劈。 楚子航见状,立马把村雨竖着,另一只手抵在刀后,硬生生的吃下了路明非这一刀,但整个人被带得往旁边一歪。 重心不稳!有机会! 路明非一跃而起,楚子航刚刚调整好姿态,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一柄宽厚沉重的猎刀裹卷着簌簌风声,在空中朝楚子航的头顶快速地斩出三刀。 楚子航举起村雨抵挡,刀剑碰撞的清鸣却没有响起,他抬头,却看见路明非翻过他的头顶。 路明非的弹跳非常有力,居然从楚子航头顶一跃而过,落下时恰好转为看着楚子航的后背。 这就是路明非一直等待的时机,波兰骑兵刀术中的「过鞍斩切」! 这招原本是用来炫技的,在马鞍上站起来,跳到对方骑兵的背后一刀切下,难度极高不说,还得考虑战马的速度,一不小心就会掉下马背被战马践踏。 但经过老大改造后的「过鞍斩切」,能把它用在平地上,空中的三刀斩切其实都是虚的,最危险的一刀来自背后。 楚子航心中一凛,根本没有挪动身体,迅速把长刀翻转从肩头闪过,斜置于后背,左手反手捏住刀背。 「中国古武剑术·苏秦负剑」! 两柄刀刮出耀眼的火花,楚子航的「苏秦负剑」完美地隔住了「过鞍斩切」。 这是千钧一发的变局,又像是演练了几千遍的配合。两个人在生死边界各走了一圈,最终没能分出胜负。 路明非早已料到师兄会用这招来挡下「过鞍斩切」,落地后没有犹豫,手腕一翻,倒转狄克推多,朝后方无声无息地顶出。 「阿萨辛刺客暗杀刀」! 路明非希望在楚子航转身进攻之前,暗藏于背后的狄克推多能够给他致命一击。 但路明非的希望落空了,狄克推多的刀锋狠狠地斩中了金属,那是日本刀靠近刀镡的部分,一根长长的刀条,前半截是开刃的,后半截通常只是研磨,因为不开刃,所以不存在崩口的危险。 楚子航竟然完全料中了路明非落地后会使用的刀技,他单手把村雨横在背后,身体略微倾斜,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挡住了路明非的暗杀刀。 路明非撤刀高速地后退,楚子航身形闪出,凄厉的白色弧光骤然出现在路明非面门,路明非弯腰往后一仰,刀锋险之又险的贴着路明非的脸斩过,路明非甚至可以感受的到因为这一刀的迅猛而撕破的空气,像是西伯利亚冰原的冷风,擦的脸颊生疼。 路明非顺势一个后空翻,拉开与楚子航的距离。 楚子航高速逼近,路明非提刀迎战,区区十几秒钟里他们交换了几十次斩击。 这样高速度高密度的挥刀,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是致命的。但双方都完美无缺地运用了刀术组合,就像配合了十年的芭蕾舞演员,踩着刀锋跳一场双人舞。 村雨的刀锋狠狠地劈在了狄克推多的刀锋上,路明非阻下这一刀。 一刀未见成效,楚子航却根本不收刀,他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和更快的速度再度斩出第二刀,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每一刀都轨迹和架势都始终不变,只是挥刀的速度和力道在逐步提升。 每斩出一刀,狄克推多就巨震一次,路明非也退后一步 真正的「断刀十三连斩」! 路明非刚才对战恺撒也使用过,但路明非并没有领悟到这一招数的「意」。 看似质朴的刀法,却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每一刀都必须比前一刀更快更狠,如同机器一般以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角度连斩,逼迫敌人和自己对刀,看谁的力量先耗竭。 继续拼下去毫无胜算,十三绝不是他的极限,楚子航最多挥出过二百三十四连斩,数字到最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见刀光如潮。 路明非不断移动身体角度,让狄克推多以不同的部位抵挡,心中思考着对策。 得开点挂了! 在楚子航下一刀斩来之前,路明非猛地前踏一步,浑身噼里啪啦爆响,骨骼之间的缝隙骤然消失,非人类的肌肉和肌腱包裹在骨骼表面,流水般波动着。 「龙骨状态」! 楚子航被一股暴力强行震退,他退了几步回复平衡,村雨被打的脱手,飞出时还在不住地震动,连斩被生生打断了。 在他斩击的间隙里,路明非忽然上步,先是以肩膀撞击在楚子航的胸口,再抡起狄克推多,开山般的一刀劈在村雨上。 楚子航望向路明非:“你刚刚怎么回事?”
路明非收回狄克推多,尴尬的挠挠头:“师兄,我说我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你信吗?”
“……”楚子航被沉默了,知道路明非明摆着是不想说。 路明非试探着问:“师兄……你是认负了?”
楚子航举起自己不断淌血的虎口,“你觉得我还能打吗?”
路明非拱手:“那师弟我就承蒙关照了。”
楚子航走到恺撒身边坐下,“和他战斗总有种和你在战斗的感觉。”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我的招式”恺撒说,“那招「过鞍斩切」我打算作为秘密武器对你用的,没想到你有破解的方法。”
“「苏秦负剑」,最基本的中国剑术。”
楚子航淡淡说,“本来我也把这招当成压箱底的底牌。”
“还有他那个奇怪的状态,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啊。”
恺撒双手撑在地上感慨道,“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路明非把龙骨状态解除,刚想坐到师兄那边去聊聊天,诺诺从SUV后窜出来,一把勾住路明非的脖子。 “陈墨瞳?”
恺撒皱了皱眉,“她怎么会和路明非混在一起?”
楚子航冷着张脸,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师弟,你太厉害啦!我都帮不上忙!”
诺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路明非默默感受着线条柔软如春天山脊的胸脯,顿时觉得自己发烧了,他赶紧把诺诺搂住自己脖子的手拽下来,并跟她保持距离,正人君子从不趁人之危! 等等!自由一日结束的进行曲怎么没响起来?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就在这时,路明非眼角瞄到教学楼三楼某间教室里,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过,随后便是轰鸣而至的枪声。 子弹的目标是路明非身后的人,他大吼着扑向诺诺,“师姐!”
。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枚0.5英寸口径的子弹和路明非擦肩而过,直接命中了诺诺的胸口。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大片大片的血在诺诺胸口蔓延开来,把深红色的作战服染成了黑色,巨大的悲伤汹涌而出,路明非忽而回到了上一世,又觉得快要失去她了,心里某一块在剧烈疼痛。 他猛的睁开赤金般的黄金瞳,苏茜在狙击镜中看到他的瞳孔,脑子像是被柄巨锤砸了一下。 她眼前发黑,黑幕上仿佛有青紫色的蛇在无声地游动,那些蛇的背后,一双灿烂的黄金瞳正注视着她,有钟鸣般的声音在她耳边阵阵回响。 随即SUV顶上那把沙漠之鹰居然自己朝路明非飞来。 路明非握住沙漠之鹰,抬手就是一枪,直接命中了苏茜的眉心。 「言灵·圣裁」! 诺诺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眼神涣散,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又强大的力量抱在怀里。 她努力睁开眼,那个男孩的嘴一张一合地喊着什么,表情狰狞,但她却听不见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是……不要……死?诺诺试图辨认出口型。 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对她大声喊着这句话。 诺诺经常做一个梦。 梦见她在沉没在幽深的水底,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了,但她能感觉到一种围绕着她的、强大莫名的力量,完全把她笼罩,气场霸道而凶狠,在她受伤的时候飙射出凌厉的怒气,一个恶魔抱着她,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恐惧和悲伤,他抱着她大喊着“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对了!就是不要死! 还有医院,骑八足骏马的死神投来一柄扭曲的枪,翻滚着飞向她,如同紫黑色的流光,死亡气息扑面而来,一道身影窜出挡在自己身前,那柄枪被他带得偏转了方向,恶魔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她说“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
但她每次做那个梦的时候,她都觉得像是在看水洗风吹日晒之后失色在时光里的老相片,用色温暖而苍老,让她看不清那个恶魔的脸。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四肢百骸中流出,视线陡然变得清晰,梦中的脸,好像和眼前这个男孩……有点像? 诺诺的头剧烈地眩晕起来,像是在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她捂着额头,该死,明明梦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他的脸? 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园播音系统像是打了个盹儿刚刚醒来。 路明非问怀里的诺诺:“师姐,好些了吗?”
诺诺努力爬起身,头还有点痛。 “没事了,你刚刚是什么本事?我中了弗丽嘉子弹还没晕过去?”
诺诺问。 “算是我的言灵吧,别跟其他人说哦。”
“师姐,以后别瞎蹦跶了,狮心会那个狙击手还没找出来呢。”
诺诺撇撇嘴,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做声,眼角却微微上扬。 当久了大姐大,偶尔被小弟罩一次……也不错? 校园西侧挂着“执行部”牌子的建筑忽然大门中开,穿着整齐的医生和护士蜂拥而出,他们没有携带担架,而是带着有“世界树”徽记的手提箱,四散开照顾每一具尸体。 一个穿黑色西装、戴红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一边大声地叹气,一边夹在医生们中走向路明非。 每次经过那些满是弹痕的墙壁,他的叹息声就越发的大,感觉他根本不是在叹息这一战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那些损失。 曼施坦因教授走到路明非面前,没好气地抓下他手中的沙漠之鹰扔在一旁,“看你的装束是新生?还是来参观校园的?”
“我是新生。”
路明非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是文献部曼施坦因教授,你要是新生会上我的课的。这里现在由我负责,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曼施坦因教授冲旁边一努嘴,“现在的学生,入学不把课业放在首位,却参与到这种无聊的游戏里来!很好玩么?很好玩么?”
他说着说着就有了怒气,指着那些建筑外布满弹坑的花岗岩,“这些都是钱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路明非耸耸肩,猜的没错,曼施坦因教授真的是心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