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法律对解决这件事有用,你何必来求我?”
周沫无言以对。“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有些事,法律给不了你想要得到公平,你太理想化,也想的太简单了,”韩沉说:“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几条法规就能辨清的,灰色地带永远存在。你放心,既然我能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没有想过你说的问题。”
周沫垂首,很是自责,“对不起,因为我家的事让你陷入这种境地,连累你了。”
“不要说这种话,”韩沉说:“我没让冯局长做太过,就正常的举报后传唤调查而已。”
“举报他什么?”
周沫问。韩沉在周沫耳边说两个字。周沫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PC了?”
韩沉:“我不知道。”
周沫:“你不知道,怎么举报他?”
韩沉:“怀疑而已,再说,是真是假,自有警察调查。”
周沫还是觉得韩沉这样不妥,“这样真可以?”
韩沉笑了,“不要质疑暴力机关的执法权力,他们有权利对嫌疑人进行传唤审讯,就是没审出来问题,也有权利关他24小时。”
“24小时之后呢?出来继续祸害人?”
韩沉微微勾唇,“那就过几天,继续传唤。一直传唤到受不住为止。”
周沫震惊地看着韩沉,“还能这样?”
韩沉:“法无禁止即可行。”
周沫在受教育的同时,被震撼到。原来这社会的规则竟然是这样,怨不得有人贪图位高权重,以强权压人都太小儿科,而且对于纪检严打的情况下,这样做容易落人口舌,给人留下把柄,到时候被人一举报,彻底玩完。真正玩弄权术的人,都是在法律规则之内整人,让你抓不到把柄,还被整的身心俱疲。周沫自认自己就是个小平民,她一直相信公平正义,相信法律,可经历过于一舟这样的人后,她对法律和公平的信念有点崩塌了。她谓之唯一的,且最公平的社会准则,并非适用于每个人,每种情况。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法治教育观念,也逐渐在她脑海里淡薄。这是一个强人的社会,更是一个强权的社会。作为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她,如果没有认识韩沉,于一舟一家的纠缠,只要不触犯刑法,大概率她只能忍气吞声一辈子。“谢谢你,韩沉,”周沫说。“说什么傻话?”
韩沉温柔一笑,“那个于一舟,是时候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暴力机关,免得他总拿派出所当自己家。”
秉着执法为民的原则,基层的警务人员,在处理非刑事案件时,多数以调解为主,能化解双方矛盾便化解双方矛盾,可这也惯坏了很多“人”。他们不觉得警察能拿他们怎么样,也忘了公安可是属于暴力机关,有执法权的。周沫主动牵起韩沉的手,他掌心的温热,是最安心的温度。在大是大非上,韩沉不糊涂,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特质。两人回到包间。几人帮沈青易把花和礼物搬上车,沈青易开自己的车来的,周沫特意帮她叫了代驾。送走她,周沫对几个学弟学妹说:“你们也走吧。”
池周序说:“楼上的包厢还没收拾。”
周沫:“我来收拾。”
池周序说:“师姐,这次我们几个来吧,你和晓霜布置的,我们三个负责清理。”
汤嘉慧和丁宁也赶紧附和,说:“是啊,师姐。”
周沫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改过自新”这么快,点点头说:“行,你们负责拆和清理,小心点别把人家包间的东西弄坏了。”
“好。”
池周序带着汤嘉慧和丁宁返回包间。赵晓霜望着三人离去,一脸得意,默默地给周沫竖个大拇指。看来今天这一番“治理”很有效果。“对了,师姐,之前你不是问我,索东豪的事么?”
赵晓霜说。“这么快就打听到消息了?”
周沫有点意外。“本来我也以为会花费点时间呢,没想到没花什么功夫,我去给杨老师做数据分析的时候,闲聊几句,他刚好也是海城医学院毕业的,还认识索师兄的硕导。”
“所以呢?索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周沫好奇。“按照杨老师的话,这叫‘互换质子’。”
“什么意思?”
“质子你知道吧,古代两国为了邦交,会互换人质。索师兄的情况和这个有点类似。咱们学院某位院领导的儿子要去海城医学院的博士后站点工作,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过去,对面领导也安排自己的学生,就是索师兄,来咱们学院读博。”
“原来如此,”周沫的价值观再次被刷新,原来高校之间还能这么搞,校领导互相送自己的孩子去对方的学校。不过周沫也有疑问,“既然要搞小动作,何必跨学校?让自己的孩子读自己的学院不就行了?”
“不行,”韩沉说:“举贤避亲,这是规定。大学领导的孩子是不能读自己所在学院的研究生的,工作更不可以。”
周沫望他:“你怎么知道不能暗箱操作?”
韩沉:“我入职的时候都会签一份特殊声明和承诺书,承诺不和本单位的领导有亲属关系,更何况是那些学院领导。这种事一旦被发现,落马都是轻的。保险起见,才会‘质子互换’。”
“杨老师也是这样说的,”赵晓霜说:“还有,索师兄不单给学院塞了钱,因为索师兄想读沈导的博士,学院还给沈导施压,让沈导给他特殊照顾,据说索师兄读博,沈导一个月给他开五千的劳务费。”
周沫再次震惊。怪不得沈青易在办公室对她说那样一番话,说终于送走索东豪。这可不是终于送走,简直一个课题经费吸血虫呐。一个月五千劳务费,一年就是六万,四年二十万,进健康管理学院才交了十五万……怎么算都是不赔的买卖。可怜,最亏的只有沈青易。怪不得沈青易让她去问和学院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显然有点迫不及待想走的意思。几人又说几句,赵晓霜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对周沫说:“我妈,估计催我回家呢,我先走了。师姐,韩医生,再见。”
“再见,”周沫冲她挥手。送走赵晓霜,韩沉问周沫:“一会儿去哪儿?”
“回家啊,”周沫说。“哪个家?”
韩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