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颜琪芮将四百块钱交给工厂方面的会计后，拿着提货单，就在库房领到了五百个红色大花的塑料盆。她随机抽出几个检查，倒是品相都不错，至少和瑕疵俩字没啥关系。“田同志，这次多谢您了。”
事情办完，颜琪芮又恢复成了恭谦的模样，仿佛之前说人家是贼那个，不是她似得。“你拿的了么？你一个女同志，要不要请两个力工来帮忙？”
田晓峰依然脸色不太好，但至少没有刚刚那种要吵起来的架势了。颜琪芮伸手颠颠分量，直接摇头：“我力气大，自己多搬几趟就好了。”
说完，她一个用力，便将两大包塑料盆抓了起来，然后往工厂外走去。田晓峰看的啧啧称奇，但也没管那么多，摇着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颜琪芮手里有提货单，多跑几趟门卫也不会拦她。而她每次拎着塑料盆，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收，也省了不少事情。忙完这事儿，她又急急忙忙赶往火车站。将那堆干海鲜也找机会收起来之后，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就这样，她精神紧绷的折腾了一整天，干脆找个澡堂洗个澡，然后打算回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刚进招待所，就见到沈诚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那等她。“沈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她和沈诚是约好明天才去肉联厂看看，实在想不到他现在过来是为了什么。沈诚笑着迎上来，又拉拉他身边的女人，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儿，陈欢。”
“欢姐你好，我叫颜琪芮，是沈同志战友的爱人。应该是我上门去看看您才是，这次实在是失礼了。”
陈欢本来是听到有小姐妹议论，说在公交车上看到她家男人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站在一起，又说话很殷勤，才忍不住跟着来的。没想到颜琪芮一见面就这样客气，和沈诚之间的分寸也拿捏的很好，便偷偷松了口气。而此时，她心里也涌起一点愧疚，态度自然变的很好。她主动上前抓住颜琪芮的双手，然后牵着她往外走，嘴里还说道：“哪就那么客气了。你远道而来，本就该我们做东才是。走走走，饿了吧？咱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吃饭可以，但必须我请客。这次我可麻烦你们不少。”
颜琪芮一个转身，干脆挽住陈欢的胳膊，俩人便亲亲热热的往外走去。只留沈诚一脸懵逼，不明白之前还跟他吵的翻天覆地的媳妇儿，怎么就瞬间变了个脸！而这俩女人，见面有没有超过一分钟？怎么就这么亲密，仿佛几十年的老友似得？哎，算了，女人这种生物，他搞不懂！沈诚有些无奈的追在俩女人身后，进了国营饭店，又认命的付钱，跑腿端菜，反正影响不了那俩聊的热火朝天的女人。陈欢好奇的问着：“你们供销社不是应该厂商来找你们销售么？为什么进货还要到处跑？”
颜琪芮叹息一声，她原本也是这种想法，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难点在哪里。工厂是需要每个月给员工发工资，和各种票据的。而票据是国家按他们的出货量给予的。可问题是员工福利从哪来？员工食堂的食材又从哪来？零零总总的需求，总要各种票据补足，实在不够怎么办？那就只能看谁家供销社或者厂子，能跟自己来点资源互换了。这些都是台面下的交易，没做这行的话，完全想象不到。不过这也不能怪厂方，毕竟他们也是为了厂里的需求。而在计划经济的大前提下，卖谁不是卖呢？他们又没有倒卖国家资产，也没有让产品流入黑市，就算是非常的格尽职守了。陈欢听完颜琪芮的解释，忍不住为她担心：“那你这行还真没想象中容易啊！”
已经刨完一碗饭的沈诚插嘴道：“肉联厂那边，看在我和子杰的面子上，给你批五百斤应该没有问题，但再多就不容易了。毕竟这都要过年了，人家也得发年货不是？”
颜琪芮点点头：“所以我想要不要再找点别的东西跟肉联厂那边置换一下，不然也让你们为难。”
“什么东西？”
沈诚好奇的追问。“新鲜蔬菜。我想着，肉联厂的人吃肉总比咱们容易一些，这要过年了，有点新鲜蔬菜，可比肉金贵！”
沈诚就差拍案叫好了！这冰天雪地的，要是有点新鲜蔬菜，别说肉联厂的人会动心，他也动心啊！颜琪芮有些为难的解释道：“这里有两个难点，实在不好解决。”
“一是菜量不大，因为是大棚种植，产量和夏天的户外种植肯定是有区别的。”
“二呢，是这次的种植属于试验性质。如果要求像我们采购这样，开具正常的流程单，恐怕是不行的。”
颜琪芮说的隐晦，好在沈诚是听明白了。他皱着眉头回应：“那这事儿还真有些麻烦。毕竟资源置换是一回事，没有单据就把厂里的物品拿出去交换，那是另一回事儿。”
颜琪芮理解的点点头：“所以我才有些为难。其实要不是对方也想换点肉之类的东西，怕是这些蔬菜早就流进黑市了。”
“几百斤蔬菜而已，看着量挺大，但真进了黑市，那可是一点水花都打不起来。”
听了这话，沈诚面色严肃了许多，盯着颜琪芮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