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转动着手上的茶杯,神色深凝莫测。 刘颂顿立了一会儿,说道:“所幸主上思虑周到,即便调离驻地,驻地军营里还有咱们的人。”
“程素到哪儿了?”
“最多三日便将抵达京畿。”
“让他们在城外潜伏,等我号令行事。”
刘颂俯身称是。然后又道:“大理寺那边已经看过,衙门里防卫森严,除去衙役把守,陆战还增派了王府侍卫围了一层。等程素他们到来之后,或许可以一试。”
见萧祺没有接话,刘颂又道:“属下始终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怀疑到主上头上的呢?大理寺那边,楼先生至今没有开口。再过些时日,等咱们的人进了城,便能将他救出来,楼先生知道这层,也不可能会松口。那他们是怎么怀疑到咱们的?”
萧祺道:“去围场的总共就那么多人,秦王府事败后,就注定咱们藏不了多久了。与其问他们为何怀疑的咱们,倒不如说秦王妃所谋之事如何会失败?”
“这件事属下也着实不知。”
刘颂锁紧眉头,“那日主上下令着实已经够快,却没想到他们早有人已经盯上了娄先生,这是没有那四个侍卫,我们早就把楼先生给接走了。总觉得他们好像比我们早前推算的反应还要更快。”
萧祺的神色也不见得轻松。“是有些古怪。当时陆瞻人在围场,他不可能突然之间知道楼参的存在,而如果他在去围场之前就知道楼参,那么他一定也会提前做部署。 “根据时间来推算,也只比我们早那么一阵到达,按理说就应该是那日上晌派的人。 “能够调动陆瞻侍卫的人,还有他的妻子宋湘。秦王妃是宋湘派人给抓住的,那么派人去楼参那里的人就是宋湘。 “只不过,宋湘又是如何盯上楼参的呢?如果是因为楼参曾经在晋王府做过幕僚,那他们很可能怀疑已经楼参很久了。端州那边肯定也早已经去了人。”
刘颂道:“端州那边,该不会出什么篓子罢?”
萧祺看向窗外:“按理说应该不会。但他们去了人,就总该提防。”
“属下回头就遣人去端州看看!”
刘颂俯身,还没直身,忽听窗外传来啪嗒一声! 萧祺目光骤然凌厉,看了一眼刘颂之后立刻走出门口。 院子里飞雪依旧,积雪已经有两寸厚了,窗户不远的石榴树树枝轻颤,另一截枯枝落在雪地里。 萧祺骑走过去,捡起那根树枝,抬头往树上看了看,朝北方向的一根粗枝上,明显少了一块积雪。 他腾地踏上树梢,又跃上屋顶,只见屋檐上两行脚印,一行朝东,远处有一行朝北,到了屋脊上之后,便立刻不见! 刘颂藏在屏风后,耳听得房门开启又关上,脚步声走了过来,萧祺出现在面前:“有人来过了!”
“怎么会?”
刘颂走出来,“属下进来之后一直没忘记关注外面的动静,人踩到积雪会响的,而且主上这么高深的武功,也一直没有听到有人来过!”
“但如果是在下雪之前就已经潜伏在这里,那就不会有响声了!”
刘颂失语:“难道会是陆瞻?”
萧祺落在椅背上的手指收紧,缓声道:“我这三房的防卫,如果陆瞻的人能随便闯破,那他就不必亲自传旨来试探我了。 “只怕方才来的,是我根本没防备到的人。”
…… 自老永安侯过世后,长公主就搬到了侯府这边,长公主府只作为平日休闲待客之处。 此刻侯府的荣禧堂里,仍然亮着灯。长公主也站在窗前,看着默默飘落的雪花。 于田推开房门,轻步到了身后:“殿下,派去三房的人回来了。”
长公主在窗前转身,琉璃灯的昏黄光晕顿时照亮了她的脸。 “传进来。”
于田转身,轻击了两下巴掌,门外便有矫健的侍卫走了进来。 “回禀殿下,三老爷那边果然有古怪!方才在三姥爷的书房,有外面人潜进来了!他们提到了楼参,晋王府,还有晋王世子以及楚王和端州。”
长公主定定地望了他片刻:“你可听清楚了,没有差错?”
“小的以性命担保,绝不敢有差错!”
长公主缓缓前行,到了屋中央,说道:“把你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
“是!”
侍卫朗声应道,接下来回禀的声音,尽都淹没在了雪花声里…… 充满了酒香的抱厦,萧祺山已经沉默了一柱香,更漏传来响声的时候,他把头抬了起来:“之前在围场里,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我本来也还没有想清楚。”
陆瞻给他斟酒。“但是最近我有了一点想法,而你刚好又提到了这个。”
萧臻山一向老练,也并不笨。方才他暗示的这么明显,沉默的这一会儿工夫,陆瞻相信他已经有所怀疑了。 “收养他的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萧臻山喃喃自语,又道:“你,你们会对收养他的人怎么样呢?”
陆瞻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暂时还回答不上来。 在今日传旨之前,他与宋湘几乎已经锁定了萧祺,却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告诉萧臻山,那时害怕他感情用事。 但是下晌传旨的时候,他仔细地观察过萧祺,听到入衙门任佥事之时,萧祺明显顿了顿。 长公主收养萧祺的动机是什么?他目前不知道。但是萧臻山是无辜的,不管最终凶手是不是萧祺,他都得给萧臻山一个机会。 “皇上最是英明,不管收养楚王后裔的人做了什么,是非黑白,都一定会有个公断的。”
陆瞻举杯,示意他喝酒。 “倒也是。即便楚王的后人干了些什么,跟收养他的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萧臻山端着酒,说完就仰脖把酒喝了。 深吸一口气,他兀自坐了会儿,又看了看左右:“苏慕他们呢?天这么冷,我去让人上点热食给他们。”
陆瞻看了一眼空空的门外:“不必了。他们不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