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终于醒了。”
贺赢看她醒来,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只看她双眼涣散无神,很不对劲,眼里又染上担心:“怎么不说话?烧傻了?”
桑烟:“……” 她自然没有烧傻。 不过,如果装傻,能不能离开皇宫呢? 那噩梦一样的回忆又在惊醒她。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走神间—— 贺赢发了狠:“桑烟,说话!你要是敢有事,朕就让那些御医全给你陪葬!”
桑烟:“……” 这嗜杀的暴君! 狗皇帝! 她看一眼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御医,还有些头发花白,已然是风烛残年了。 实在可怜。 这狗皇帝,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杀!杀!杀!”
她恼了,抓起枕头砸过去:“除了威胁,你就没别的招数了?”
贺赢被枕头砸了下。 他自己还没觉得什么,裴暮阳跟一众太监宫女全跪下了:“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贺赢没怒气,相反,还觉得这一枕头砸的他心里挺舒服的。 瞧瞧,烧退了,就是好,人都有精神了。 “你没事,他们自然没事。”
他挥手让众人起来,又看向御医:“你们治病有功。赏银千两,都退下吧。”
“谢皇上。”
御医们谢恩后,麻利儿跑了。 这皇宫越发不能待了。 回去就告老还乡。 “感觉怎样?”
贺赢让宫人也出去,自己亲自端了茶水,递给她。 桑烟没接,因他靠近,闻到他身上的怪味,很嫌弃:“皇上,你身上都是那股药味。能去洗洗吗?”
贺赢:“……” 从没人敢说他身上有味道。 桑烟直白说了,他也尴尬,不过,并没有不高兴。 他从来对她诸多耐心、诸多包容。 “好。你等着朕。”
他爽快应下,匆匆出去了。 就像是毛头小子急着见心上人。 “你们进去伺候。”
他出了殿,吩咐了几个宫女,又喊道:“来人!朕要沐浴更衣——” 他的声音随着身影远去。 桑烟收回目光,叫了秋枝进来:“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迷糊中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现在外面天色也是黑的。 “戊时了。小姐快睡一天了。可吓死奴婢了。”
秋枝拍拍受惊的小心脏,继续说:“皇上一直守在小姐身边,急得都快哭了。奴婢看着,也是个真情人。”
她的心又动摇了,很想桑烟跟皇帝在一起。 可看到桑烟冷冷淡淡没兴趣,又及时住了嘴,改问:“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桑烟不听饿,还不觉得有什么,一听饿,确实就饿了,便点了头:“简单弄点吃食吧。”
话音才落,便有太监进来传膳了。 裴暮阳作为皇帝身边第一红人,更是随时随地为皇帝刷好感:“早准备好了。御膳房那边热了好几次,就等主子醒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桑烟道了个谢,下床用饭了。 饭是燕窝粥。 煮得软糯了。 却也更香了。 她吃了两碗,还喝了一碗雪梨汁,没了饥饿感,正准备继续躺,就见桑弱水抱着琴进来了。 “姐姐——” 桑弱水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儿:“你可终于醒了,再不醒来,我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桑烟不相信她的夸张,也没耐心陪她演戏,只问:“你怎么来了?”
桑弱水说:“我新学了禅音曲,据说是清心养神,就想着弹给姐姐听,希望姐姐能早点好起来。”
桑烟:“……” 听来倒是她不近人情了。 可她确实没心情听。 正要摆手拒绝,但她已然坐下弹了。 如她所言,这禅音曲确实清雅悠然,带着出世的云淡风轻、宁静从容,只在这皇宫里,总觉得孤单凄苦些。 此禅音曲适合在旷野幽谷里弹。 那时,伴着流水鸟鸣声,定然不俗。 “啪啪。”
一曲罢,外面传来鼓掌声。 桑烟不用看,也知道是皇帝来了。 不然,谁敢在这里鼓掌呢? “世间万般扰心神,唯有此音静凡尘。不错。这曲子明净空灵,听之忘俗。”
贺赢走进来,面带微笑,一点不吝啬夸赞:“桑妃,你这琴技越发精湛了。”
桑烟:“……” 呵,病还没好,就会夸女人了。 她心里酸了,酸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心里像是扎了刺。 忽然想到了惠妃那句,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 原来,确实如此。 “她弹得这般好,皇上岂能不赏赐?”
桑烟的话里满满的酸醋味。 她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会觉得羞耻,一会又为这羞耻的缘由而愤怒,反正是呕死了。 贺赢没想那么多,就像初次见面,桑弱水弹琴取悦了桑烟,真的赏赐了:“裴暮阳,去,着人把那绿绮琴取来,赏于桑妃。”
绿绮琴是绝世名琴,绝对是弹琴者们梦寐以求的宝物。 “是。”
裴暮阳领命而去。 桑弱水没成想有这收获,已经高兴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下跪谢恩:“谢皇上。妾身想着皇上案牍劳形,定然需要放松的时候,便勤加练习,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其实,能得皇上一句不错,妾身已然荣幸之至了。哪敢要什么赏赐?”
她卑微到了尘埃里了。 想来没有男人不喜欢的。 桑烟看不下去了,就说:“我要休息了。你们移居主殿弹琴品茶去吧。”
桑弱水巴不得如此,就深情看着皇帝,低喃着:“皇上,妾身想再为您弹一曲,可以吗?”
贺赢后知后觉到了桑烟心情不好,便拒绝了:“你回去吧。朕还有事。”
桑弱水哪里舍得回去? 皇帝都夸她了,自然要再主动些。 “不知皇上还有什么事?妾身或可端茶倒水,伺候笔墨。”
“不用。”
贺赢皱眉,表情带了点不耐:“你退下吧。”
桑弱水见此,还想说什么,香秀拽了下她的衣袖,她便闭了嘴,盈盈一拜,出去了。 殿外 太监取来了绿绮琴,看她出来,忙谄媚一笑献上了。 桑弱水亲自接了琴,又让香秀打赏了他五两银子。 一行人回了月桑殿。 路上 桑弱水坐在车辇上,问香秀:“刚在殿里,你为何阻拦本宫?”
香秀已然是皇帝的人,自然摸着皇帝的意思,不想桑弱水留在那里讨人嫌,但面上说:“奴婢觉得当时的情况,应当见好就收。娘娘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桑弱水抱着琴,心情不错,也没怪罪,摆手说:“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抚摸着琴身,垂下眼眸,若有所思:“本宫觉得……如果没有姐姐,皇上未必不会喜欢本宫……” 对。 如果没有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