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失眠(1 / 1)

“忧思成疾,气血亏虚,又一时急火攻心,才晕厥过去,需要好生调养。”

御医的声音响在耳边。  桑烟醒了,又不想睁眼,索性就装睡了。  贺赢看出来了,故意说:“裴暮阳,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拟旨。”

“不要!”

桑烟睁开眼,惊坐而起,看向贺赢:“臣女无意进宫,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说着,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跪着。  “不识好歹!”

贺赢看出她的心思,气怒之余,也生出几分怜惜:“先把她送回月桑殿!”

“谢皇上。臣女告退。”

桑烟毫不犹豫下了龙床,由着几个宫女扶着出了清宁殿。  殿外  有太监准备了步辇。  那是妃位以上者才能坐的。  桑烟不想坐,可贺赢就在身后盯着,也没办法,就坐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月桑殿。  御医也跟着,进殿后,就给了药单,让宫女去抓药、熬药。  桑弱水听到动静,也过来了,见桑烟病恹恹躺在床上,很是惊愕:她说她生病,本是作假,这怎的真病了?  “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她上前询问,眼里是真的担忧——皇帝才说让她好生照顾桑烟,结果她就生了病。如果皇上怪罪?她不敢想下去。  桑烟并不跟她交心,也不想跟她多说。  如果不是她给皇帝传信,她早出宫了,哪有现在的事?  桑弱水见她沉默,猜测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很识趣地闭了嘴,去询问御医。  等听御医说了桑烟的病情,才放下心来,自责道:“原来是我给姐姐太多压力了。是妹妹的错。妹妹一时心急,惹了姐姐不悦,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姐姐千万保重自己,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桑烟对于她这些好听的场面话,并不领情:“我累了。”

她委婉赶人。  恰在这时,宫女端着药过来。  桑弱水见了,伸手接过来:“我喂姐姐喝药吧。等姐姐喝好药,我便离开,不打扰姐姐休息。”

桑烟为了让她早点走人,就很干脆,伸手道:“给我。我自己喝。”

“不急。还有些烫。”

桑弱水拿着勺子,搅拌几下,又吹了吹,等热度差不多,才递了过去。  桑烟接过药,一口气喝完了。  桑弱水说话算话,吩咐宫女好生伺候,便离开了。  桑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想的却是贺赢——他要封她为妃。虽然暂时熄了这个念头,但是,皇宫不能久留。  必须走。  还要走的出乎人意料。  于是,桑烟第二天,也没让人收拾东西,就带了秋枝,借着太后口谕,出了皇宫。  临走前,她让人传了一封信给贺赢,希望他能放过她。  *  贺赢是下朝后,收到桑烟信的。  那时,桑烟早离开了。  他打开她的信,里面字迹不多,就一首类似情诗的东西:  【我爱你  爱到不自私的地步。  就像一个人  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了,  他从心里  祝福那鸽子的飞翔。】  什么意思?  暗示他放手,才是爱她?  贺赢反复看着这首小诗,都忘了追究她离开的事。  这也正合了桑烟的意。  她留下那句王小波的情诗,一是安抚贺赢,让他不那么生气,二是暗示贺赢,放她自由。  她出宫后,没回桑家,而是回了庄子。  虽然只在庄子住了几天,但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山清水秀,满目绿色,连空气都透露着自由。  夜里还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桑烟睡不着。  忍不住想贺赢接下来的举措:那几句话能打消他的想法吗?他会放过她吗?  她想的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雨下得更大了。  下人们纷纷出来搬院里的花花草草。  她听到动静,打开窗户,看他们在夜色里忙碌。  没一会,就都成了落汤鸡。  “秋枝,你让厨房的刘婆子给他们煮点姜汤,让他们务必喝了姜汤再睡。”

她是个关心下人的好主子。  秋枝听到了,立刻应了:“是。小姐。”

院里下人也听到了,纷纷感谢:“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谢谢小姐。/小姐快把窗户关了,当心吹了风。/对对对,小姐身体娇贵,万一见风受寒,可就不好了。”

人与人之间,真心换真心。  桑烟对于他们质朴的关心,还是很动容的。  连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没事,我披了大氅了。”

她笑笑,却也领了情,关了窗户,躺床上睡了。  许是心情好了些,竟是渐渐睡去了。  同一时间  清宁殿  贺赢还在失眠。  他在宽大的龙床上翻来覆去,心浮气躁睡不着。  “来人!”

他到底还是爬  了起来,撩开了纱幔。  “皇上,奴才在。”

人未到,声先到。  裴暮阳推开殿门,匆匆走了进来。  殿里灯火也随之燃了起来,如同白昼。  “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裴暮阳听到皇帝的话,才留意到地上有个纸团。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桑烟留下的信。  这桑烟也是能耐,留下这么几句话,就敢私自离宫。  真真是恃宠而骄啊!  “皇上——”  裴暮阳把纸团递给皇帝,余光瞄着他的表情,看出他心情不快,便斟酌着语言说:“奴才看御花园的昙花像是要开了。要不,明天请桑大小姐入宫赏昙花?”

皇帝显然不舍得桑烟离开。  但桑烟既然离开,轻易不会回来。  除非皇帝下旨。  但皇帝下旨,就太惹眼了。  倒不是皇帝怕非议,而是皇帝在乎桑烟,不想她被非议。  那就只能委婉着来。  裴暮阳把皇帝的心思揣摩的很透彻。  但贺赢睨他一眼,没说话,只低头专心捋着纸团。  像是要恢复如初。  带着点珍惜的意味。  裴暮阳见了,觉得他可能不满意这个办法,顿了一会,又说:“皇上好久没微服私访了。据说都城有一茶馆,请了冯一乘先生去说书呢。”

冯一乘是御史大夫冯翼的嫡长孙。  他十七岁进士及第,又生得龙章凤姿,深得贺赢赏识,还入了翰林院当差。  但他不好功名,入职不久即辞官,一直在外游历。  多年来,他寻访名山大川,撰写无数诗歌、游记。  每每出书,都引人哄抢,更别说他去说书了。  “皇上,要不您寻个时间,带桑大小姐去听书?她心情郁郁,没准一听,就心境开阔了。”

裴暮阳绞尽脑汁取/悦帝心。  贺赢也确实被他取/悦到了——桑烟明显不喜欢皇宫,如今还有了心病,再让她进宫,怕是要加重心病,他没第一时间追究她离宫的事,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想见她,还是在宫外见面的好。  “你这脑子啊——”  贺赢目露赞赏,笑道:“偶尔还有点用处。”

裴暮阳不贪功,立刻嘿嘿笑:“都是皇上教的好。”

贺赢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落在那满是褶皱的信上:她哪里是鸽子?分明是兔子。  跑的再快——  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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