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线人这份工作做久了,雨荷十分敏感的觉出Andrew调查洛大化学系教授,里面肯定有内情,所以欣然笑了下说:“好啊——我去把安安找来。”
有Andrew的地方,叫上安安比较安全。雨荷是这么觉得的。Andrew骨子里再没有原则、底线,总归他不会在他妹妹面前表现的太过分。再者,有安安在,她自己也会自如很多。不过,安安今天全程都表现的心事重重。她喜欢的菜也翻来翻去没吃几口。房间里几个男人推杯换盏,说着他们喜欢的话题。雨荷借着上厕所的机会问安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安安在盥洗池边洗手,无精打采的摇头,但她抬头,雨荷隔着镜子见她眼圈有些红。“安安?”
雨荷吃惊又担心的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问:“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安安伤心的吸了下鼻子,没让眼泪流出来,之后平静的对雨荷说:“姐姐,我不想待在洛城了,可我又放心不下你。”
雨荷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别扭,抬手摸摸她脑袋:“好烫——你发烧了?”
安安摇头:“不碍事,一会儿回去吃点退烧药就好了——姐姐,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这么大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雨荷顺着她话里的意思一边回答,一边拉着她向外走。想跟Andrew说他妹发烧了,让他在这里应酬客人,她带安安先去医院。走到包厢门口,就听Andrew正在里面对大家说:“这个人叫Baron,五十岁上下……”雨荷推门的动作下意识停住,想听到更多。安安始终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明知道她偷听,也安安静静。里面,Andrew还在说:“照片是十年前的,不过应该和现在的样貌差别不大。据我了解到的消息,他十多年前在洛大任教过,教的就是化学系,擅长自配各种烈性制剂。学校的档案上有的信息我不要之外,你们帮我搜集其他一切有关这个人的信息。记住,一切!”
雨荷全神贯注听着,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因为紧张,攥的很紧。而安安的胳膊就在她手里,被勒的手腕上失血一样,一圈白。待Andrew说完,雨荷回过神来时,尴尬的“呀”了一声:“安安,对不起啊,我刚才……”“我哥刚才说的那个人,是二十多年前从我爸基地逃走的药剂师――Baron,他手里掌握了一个配方。据说谁拿到谁就能迅速敛刮全球半数以上的黑钱。姐姐,你们要找的也是它(他)吧?”
安安问。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那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成熟远比雨荷被她撞破心机来的恐怖。雨荷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想辩解。但她漠然的表情让人觉得无论说什么、怎么说,都显得可笑。“安安。”
雨荷柔声唤她的名字,手轻轻扶着她的脸,想先安抚下她。谁知,她却忽然打掉雨荷的手,低眉快速说了句:“跟我哥说我头疼,先走了。你进去吧。”
然后转身跑了。雨荷什么也顾不得,脱口叫她:“安安……”门里的人听见动静,顿时没了声音。Andrew迅速拉开房门,看到的确实雨荷急匆匆向外走的身影。“怎么了?”
他扬声问。雨荷边跑边回头对他说:“安安发烧了,我先送她去医院,你一会儿也过来吧。电话联系。”
雨荷在俱乐部门口追上安安,要送她去医院。安安不肯,和雨荷当街推搡拉扯起来。“听话!”
雨荷拦了一辆车,强行将她往里面塞。安安突然爆发,狠推了她一把:“你们管我干什么?争什么、斗什么,配方、利益……你们去夺啊,去抢啊?你们一个弄死另一个,去啊?”
雨荷完全没料到安安竟会跟自己发这么脾气,并且听她的话,她显然知道他爸和她哥,以及雨荷现在做的每一件事。这个孩子,心里的成熟,到底比年龄高出不止一个高度。可这是大街上,安安撒泼撒泼似得大吼大叫立刻引起路人的围观。雨荷心惊肉跳的过去捂进她的嘴:“够了,耍脾气要有个限度。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大人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她连笼络带吓唬。安安抽着嘴角一声冷笑,还想说什么,但不经意抬头看见他哥的包厢里,窗口边正站着个一个人,定定的注视着她们的方向。安安最终含泪忍下了接下来的很多话。甩开雨荷自己坐进车里。雨荷注意到安安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也往上看――吓的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窗口边站着的人,不是Andrew是谁?但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刚才安安的话,他听到没有,听到多少。车内,安安已经瘫靠在椅背上,无力极了。雨荷没办法,没管三七二十一,先上车带她去医院了。路上给冷非凡发了信息说晚上回不去了。现在已经九点了,安安闹成这样,一会儿等她清醒一点,有些话,她还是想解释一下。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让这孩子坏事。刚才的突发状况,她想了想暂时没在信息里提到。一则怕信息里说不清,平白让他担心,二来,现在打电话也不方便。安安输上液的时候Andrew才赶过来。雨荷因为不知道刚才在俱乐部门口,他听没听到安安说的那些要命得话,见到他时,她很紧张。Andrew进门直奔安安,问的都是安安的具体情况。雨荷心里更加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敢露,他问什么,她答什么。安安就是普通的细菌感染,加上下午吃了不少冰激凌,造成高烧。Andrew有点生气的质问安安:“还作吗?”
安安大白眼瞪他一下,不理睬。“你还有理了?”
Andrew竟然有些咬牙切齿,看得出是在努力忍怒。在雨荷眼里,Andrew这个做哥哥的对他这个妹妹可是有求必应的。别说春末吃个冰激凌,就是大冬天吃,他也没拦着。这回竟然动怒,她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按捺着心里的忐忑和紧张,她还如平常那样,劝他:“行了,她这不没事吗?小孩子不懂事,难受两次她就知道了。”
Andrew默默长叹,无奈的敲敲她额头,安安很烦的躲开,却又像知道自己错了似得,声音柔和的说:“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雨荷姐姐在这儿就可以了。”
雨荷听安安这么说,心头略微松快了些。说到底,安安还是在帮自己。她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默默瞥一眼安安因发烧而通红的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着你,她得回去照顾孩子,明天还得上班。”
Andrew一副大家长作风。雨荷见安安面露不悦,立刻说:“没关系,孩子今天……不、不在我这儿,我守着她吧,保证明天上班不打瞌睡。”
她生硬的半开玩笑说。Andrew于是没理由拒绝,交代了一些必要事情,找医院又换了一间两张床得大病房。好让雨荷也有的睡。但雨荷始终没睡,心里装着事儿睡不着。安安其实也没睡着,但是她闭着眼睛,不和雨荷交流。雨荷知道,并没有打扰她,也没逼她。后半夜,最后一瓶药输完,护士推着输液车走了之后,她终于张开眼睛,干哑着嗓音唤了声:“姐姐。”
雨荷连忙应她,问她是不是想喝水。安安起身,靠床头坐着,摇头。“对不起,差点给你惹麻烦。”
安安说,却低下头没有看她。像个认错的小孩子。雨荷倒没料到她向自己道歉――原本是自己利用她在先的。此刻,她心情别提多复杂,叹息着摸摸她头顶:“你没错安安。”
她也十分真诚的说:“是我不对,不该利用你。”
安安眼圈红了又红,却倔强的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似乎从她知道了她爸是做什么的之后,就没再流过眼泪。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流泪,因为她是杀手的女儿,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配流泪,还是因为自己是杀手的女儿。“可是,大人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充满了尔虞我诈、利用和被利用。因为大人们总觉得自己是聪明的,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操纵一切,让这个世界变成他们眼里希望看到的世界。所以,希望世界和平的人就到处宣扬自己的主义、希望得到金钱的就利用各种手段去搜刮钱财,守规矩的在规矩里折腾、不守规矩的,可着自己的心意折腾。”
雨荷别有意味的说。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安安的心,她的眼泪蓦地滑落,她连忙伸手抹掉。怕丢人似得。“我哥今天在包厢里说的话是他故意想让你听到的。我表现的兴致低落、上厕所、掐着时机回来,也是配合他演戏给你看。”
安安吸着鼻子说:“他始终怀疑你是冷非凡、或者警察派过来的眼线,利用各种机会传给你假消息就是想借机扰乱警察的视线。但他对你绝对没有坏心。”
安安说着急于解释。但她说的太坦白,雨荷听着心里发沉。一时判断不出这话是真是假,亦或正如安安自己所说:是Andrew利用她在向自己传递假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