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仿佛夜叉化身,精准且无情地挥舞刀刃。
他向前一跨步,掌中刀切换至左手,对着左侧的敌人一刀劈下,刀锋随即喷出如瀑般的鲜血——不愧是刚刚拔出的新刀,锋利度无可挑剔。 站在青登右侧的敌人见青登动了,急忙挺身上前,欲图偷袭青登。 然而,他才踏出半步,青登便转过身来,跟他迎面相对。 扑哧!扑哧! “唔……唔哇……!”“哼哼……哼啊啊啊啊……!”
两道切割声以及两道呻吟,不分先后地响起。 青登不仅砍杀了这个本想偷袭他的人,还将旁边一人也一并斩了,两人的身体同时倒下,尸体正好叠在一起。 “哇呀啊啊啊啊啊!”
新的敌人从青登的正前方猛扑过来。 青登扭动右腕,挽了个刀花,甩去刀身上的血迹,迎面攻上。 走廊上,月光下,两道飞速逼近彼此的身影合而为一。 在衣袖相交的瞬间,青登的头顶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腋窝,不多一分不少一点地从其右腋下穿身而过,刀镡贴着对方的侧腹,从鎺元一刀拉到底,让刀身从刀镡到刀尖整个划过对方的腹部。——腰斩了对方。 此人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明明都已没有意识了,却如丧尸般往前走了两三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青登听见身后传来自远而近的急促足音。 他连头也不回,反手持刀,擦着地皮把刀向后捅去。 伴随着一股戳破水袋般的闷响和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青登感知到有什么人正往他的背部倒来。 青登没有将刀拔回。 他后背弓起,用自己的脊背作支点,以仿佛甩鱼竿似的动作,将倒在其背上、串在其刀上的敌人,由后往前、绕过头顶地重重一甩。 敌人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自刀身上滑出,从青登的脑袋上飞过,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筋斗,重重地砸进青登面前的敌群,撞倒了不少人。 这个时候,青登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又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因为刚才的“甩鱼竿”,所以青登的刀正处于一个较低的位置,刀刃都快砸进地板里了。 他也懒得调整刀身的朝向了——谁说只有刀刃才可以砍人的? 青登就这么将刀身上挑,宽厚且坚硬的刀背径直砸向黑影,正中其下巴,骨头碎裂的触感传至其掌心。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出现了。 由“逆转之龙”、“九牛二虎”、“虎之臂+1”等天赋所加持的巨力,直接令此人原地起飞——物理意义上的原地起飞。 他像火箭一样往上窜去,只听“嘭”的一声响,他的脑袋扎进天花板里头,脖颈以下的身体部位则是留在天花板下方,风一吹过便轻忽忽地摇摆,像极一颗饱满的、随时会掉落在地的果实。 忙不迭间,青登蓦地惊觉左手边的光线暗了下来。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名壮汉高举着刀,月光从他背后照来,巨大的阴影投射在青登身上。 也不知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运气使然,这名壮汉的进攻时机挑选得着实精妙。 青登刻下的姿势、刀刃朝向,实在是很难应付来自左侧的袭击。 不过……说来也巧。 就在青登左脚边的地板上,正好就插着他适才布置在此地的刀。 一瞬间,青登伸出左手,以星奔电迈的速度拔出地板上的刀,刀刃斜着往上挥。 后发先至的刀光冲天而起。 一同冲天而起的,还有2条断臂和半颗脑袋。 青登再一次左右开弓,气势如虹,挥刀进身。 他沉下腰身,往前一个俯冲,仅眨眼的功夫就砍翻、撞倒了5个人。 在挺直腰杆时,他把刀身放低,刀尖指着地板,然后倾斜身体,刀向上挥,跟某人交错相过,身后留下一道刀光和一捧像喷泉一样激射而出的血流。 眨眼间,青登又滑过地面似的闪身至某人的跟前,脚跟扬起地上的血沫。 此人只觉眼前仿佛有一头巨大的怪兽,排山倒海地迫近而来! 未等他作出反应,一道贯穿其视线的银白光芒,已然横扫而过……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舞动于他的身周,两道银光在廊道中闪烁不停。 双方的打斗几乎没有停止的一刻。 青登的战法犹如孙武的名言:“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藏于九地之下——千变万化的刀影,构筑成密不透风的屏障,谁也别想靠近、伤害青登。 动于九天之上——刀刃一闪烁,旋即有人扑倒在地,一挥一杀! 四散飞溅的血液时而掉落至地上,时而飞溅到天花板上,时而泼洒到墙壁上。 已经看不出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初始颜色了。 到处是力战而亡的战死者,到处是痛苦呻吟的重伤者,到处是因忍受不了这地狱光景而丧失斗志的溃败者。 眼神锐利如鹰、淡漠如冰的青登不知疲倦地战斗,来来回回地挥刀、砍杀。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青登并非是乱砍一气。 事实上,他一直在有选择性地挑选、修正自己的进攻路线。 比如,在注意到右手里的刀业已砍钝后,他就开始往西侧靠近——这个地方有他刚才插在墙壁上的刀。 青登立即毫不踌躇地扔掉右手里的钝刀,然后无缝衔接地拔出墙上的新刀,继续杀敌。 须臾,青登来到被他适才投掷出的刀刃所刺杀的那名雅库扎的跟前。 被打刀洞穿心脏……自然是没有幸存的可能。 他双目无光地弯下膝盖,脖颈发软,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像在凝视自己那插着把打刀的胸膛一般。 青登扔掉左手的刀刃布满豁口、已经跟锯子没啥两样的破刀,然后伸出腾空的左掌,把刀从对方胸间拔了回来。 “……怎么了?快攻过来啊。”
他侧过脑袋,望向身侧的尚可战斗、还能好好站着的雅库扎们——他们之间,隔着尸山血海。 雅库扎们闻言,纷纷面露愤懑、憎恶、惊恐等各式各样的情绪。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动…… “这条走廊不错”——这是青登方才对其脚下的这条走廊的评价。 青登根本不懂建筑,所以他的这声“不错”,当然不是称赞这条走廊的装修风格、构造布局很好。 他的意思,实质上是指这条走廊的高度、宽度,实在是完美得恰到好处,乃标准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 只要往天花板、墙壁、地板上插满刀剑,他可以控制整条走廊!纵使是十万大军来此,也休想通过此地! “你们不攻过来……我可就要攻过去了!”
说罢,青登踩着地上的血流血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向敌群走去。 …… …… 江户,某地—— 桐生老板站在一间很不起眼的居酒屋的屋顶上,手扶腰间的黑紫色柄鞘的打刀,眼望远方的清水邸,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若有所思的眸光。 “……牧村,人马召集得怎么样了?”
桐生老板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正朝他这边走来的牧村弥八问道。 “算是勉勉强强地召来34个人了。”
牧村弥八瓮声瓮气地应答道。 “其中有15个人的身手尚可,另外19人则实力平平。”
“34个人吗……足够了。”
桐生以斩钉截铁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牧村,传令下去:全员做好战斗准备,半个时辰后,进攻清水邸!”
牧村神情肃穆地点点头。 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挑了几下眉后,向面前的桐生追问道: “九郎,少主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桐生苦笑一声,换上无奈的语气。 “在我的一通斥责下,她总算是肯乖乖地留下来看守千事屋了。”
牧村闻言,叹了口气。 “唉……九郎,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少主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再是以前的懵懂幼童了。我们可以糊弄她一时,但是却糊弄不了她一世啊。”
葫芦屋可是法诛党的老对头。 因此,对于法诛党捣鼓出来的幻附淀,葫芦屋这边早有一定的了解。 牧村此次亲赴横滨,并非是为了调查幻附淀,而是因为得知横滨出现法诛党的活动痕迹,故前去查看一二而已。 找出幻附淀的制作工场的所在地、发现法诛党和清水一族的实质关系,纯属意外之喜。 横滨乃近年来新兴的港城,自兴起以来便日新月异地迅速繁荣起来。 随着横滨的快速发展,不少江户商人转而在横滨开展进出口贸易——凤凰屋弥太郎便属其中之一, 时下的日本没有大规模地种植罂粟。 要想大量收集制作幻附淀所必需的罂粟,只能从海外购买。 跟法诛党深度合作的凤凰屋弥太郎,就是以横滨港作为购入、运输罂粟花的中转站。 牧村通过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地查出凤凰屋弥太郎跟法诛党的关系,进而查到幻附淀的制作工场的位置所在,以及法诛党和清水一族的关系。 幻附淀的可怕药性固然引起葫芦屋的警觉,但他们并不想为此投入太多的资源。 他们的最高目的,是彻底击溃法诛党。 既如此,与其跟一个破药较劲,还不如直接铲除清水一族!这样反倒能给法诛党带来更高、更大的伤害! 于是乎,在知晓法诛党和清水一族乃盟友关系后,桐生当机立断:点起兵马!即刻灭掉清水一族! 较之不知总部所在,同时实力也更强大的法诛党,仅仅只是一个极道组织的清水一族,无疑要好对付得多。 特别是在知晓橘青登连踢清水一族的13个场子,而清水一族也放出豪言要与青登会猎于清水邸后,更是令桐生坚定了“找清水一族的晦气”的想法。 桐生当然不清楚青登近日的经历。 但他知道:青登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人的麻烦。 就这样,在种种原因之下,桐生决定就在今夜扬了清水邸,顺便逮住几个有头有脑的人物,“询问”一下他们青登是怎么一回事。 此次行动涉关法诛党,因此自然而然的——木下舞被排挤在外。 法诛党乃穷凶极恶、行事不择手段的恐怖组织。 所以,桐生和牧村的主公……即木下琳不愿让尚且年幼的木下舞涉足跟法诛党的争端。 在为了锻炼木下舞而将她托付给远在江户的桐生时,木下琳特地对桐生嘱咐道:现在还不是让阿舞直面法诛党的恐怖的时候。 木下舞以“猫小僧”的身份展开怪盗活动、木下舞和青登谈恋爱……这些事情,她都可以不加干涉,唯独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因此,在没获得木下琳的首肯之前,不论是桐生还是牧村,皆不敢随随便便地让木下舞淌这趟浑水。 眼见桐生和牧村又要丢下她去做某些神神秘秘的事情,木下舞于第一时间表达了不满。 她闹了很久。 桐生花了不少力气才总算是安抚住她的情绪。 此时此刻,她正很不情愿地“独守空房”,跟大橘猫多多一起看守千事屋。 “牧村,这事儿以后再说。现在先把精力集中到接下来的战斗中。”
牧村轻轻点头,然后换上半玩笑的语气: “九郎,如何?你还挥得动刀吗?”
桐生闻言,“呵”地微微一笑。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
“说笑归说笑,但我刚才的疑问也是有认真的成分在内的。”
说到这,牧村稍稍板起面孔。 “你从好几年前起,不就一直在抱怨自己的身体不中用了,一年不如一年了吗?”
“……毕竟我也老了啊。”
桐生的脸上流露出很难捉摸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我今年都已经93岁了,实力肯定是大不如前了,但对付区区的清水一族,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然身体越来越不好了,那你也差不多该把你的衣钵……把你的毗卢遮那和流光的奥义传给你的宝贝徒弟了吧?”
说罢,牧村下意识地扫了眼桐生腰间的黑紫柄鞘的打刀。 “我会传给橘君的,但还不是现在。我应该也有说过吧?只有当他达到‘可斩凡人不能斩之物’的境界时,我才可以放心地把毗卢遮那……把这柄妖刀传给他。”
“‘可斩不能斩之物’……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牧村“呼”地长出一口气。 “遍观全天下,又有几人可以达到这种境界?”
桐生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个说简单不简单,说困难倒也不困难——只需‘心无惘’即可。”
“……九郎,你讲话越来越神神叨叨的。”
这个时候,一道不胖不瘦的身影急匆匆地从不远处的阴影中闪身而出,疾奔至桐生和牧村的跟前。 “桐生大人!牧村大人!在下有急事相报!”
桐生挑了下眉。 “说。”
“是!在下接获可靠消息,清水邸遭受不明人士的攻击!据现有的情报所示……闯邸者,乃‘仁王’橘青登!”
真是巧极,法诛党和葫芦屋——这两个势力的大人物们在初闻此消息后,展现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 桐生、牧村:“……啥?”
…… …… 江户,郊外,某地—— “……” 佐那子的纤长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在月光的轻抚下,她悠悠醒来。 “……”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紧接着以茫然无神的目光扫视周围。 自青登离开后,就一直守在其身边的八重见状,顿时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成体系的稀碎话语。 “啊,呃……唔……那、那个!千叶小姐,你的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铜锣烧?”
“……” 佐那子没有理会八重,她的目光继续扫视车厢。 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佐那子一语不发。 八重张口结舌 纱重静默无言。 这种谁都不讲话的沉重气氛虽令人倍感窒息,但仅须臾,二重姐妹便双双听见佐那子那无比平静的话音: “……把缰绳给我。”
“……” 纱重侧过脑袋,窥看身后的佐那子。 披上一层“月色轻纱”的白皙肌肤多了一层透明感,散发出虚幻的、她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消失的脆弱气息。 “……唉……你和他都是一副德性……都是同样地难搞……” 说罢,纱重扯动手中的缰绳,拨转马头,给马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送你去清水邸。”
“姐姐?!”
出于心情激动的缘故,八重不由得发出破音的大喊。 “送千叶小姐去清水邸?这样真的好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
纱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与其被千叶小姐以暴力手段抢车,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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