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陈家工坊。捕快陈登腰挂铁尺,孤单身影例行街市巡逻,路过自家工坊门前,双腿灌了铅似的,突然迈不动。陈家曾经辉煌鼎盛,身边总围着一帮狐朋狗友,在一起吹牛打屁,喝酒听曲。现在陈家没落,身边溜须拍马者不见踪影,昔日朋友各种借口不见,他终于体会世态炎凉。眼前院墙绿苔丛生,院落寂静异常,乌鸦在枯树上“呱呱”叫唤,显得十分凄凉,萧瑟。这一切原因,都是因为一个人,王家败家子——王凌,是此人把陈家逼成眼前惨景。他迈步走入院门前,看到熟悉苍老身影,是陈管事默默守护工坊,他发蓄斑白,脸上皱纹增加不少。老管事见他过来,连忙恭敬上前说,“少爷,您怎么有空来了。”
“不想老管事,还能在此地驻守。”
陈登感觉内心沉重,一股苦涩味道萦绕心头。“工匠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把老骨头,腿脚实在挪不动,毕竟在工坊干了半辈子,老朽离开还能去哪,所以就跟老爷请示,留在工坊看管院落。”
陈管事语气落寞说道,毕竟工坊在他手上兴盛起来,又在手上落寞,就像他亲儿子一样。陈登眼眶有些湿润,如果当初不帮王凌一把,或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工坊也不至于落寞,现在说这一切已经太迟了。他轻轻拭去眼角泪花,沉声说,“老管事,带我进去看看吧。”
陈管事伸出双手,从衣袖中掏出钥匙,颤巍巍的打开院门。“嗡”院门打开,溅起一阵灰尘,陈登推开院门,见院落杂草丛生,近一个月工坊未开张,工匠已经走的一干二净。曾经忙碌的陈家工坊,现在已凋零落寞,依稀还能看出兴旺踪影。陈登在院落四处转了转,铁炉灶台落下厚厚一层灰尘,房间结上蜘蛛网。陈管事唉声叹气说,“老朽老了,已经干不动了,没事时候会四处转转,实在打扫不动,只能任由房间落下灰尘。”
陈登无奈点头,心塞说,“工坊没落是我的错,王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是你害了陈家,更害了我。”
陈管事见少爷目光怨恨,身上戾气太重,刚想张嘴劝解,最后摇头化作无奈叹息声。……次日一大早,一则神秘的消息,在南京大街小巷传播,恶人寨缴获的鸟铳,官府已低价转给王家工坊。消息一出,在街道茶馆中,成为百姓喜闻乐见的谈资。伴随王家工坊传闻,街头出现王家跑街,满大街派发白纸传单。好事者打开传单查看,王家工坊出售鸟铳,一出手竟是一百把,无疑坐实传言是真的。王凌坐在工坊悠哉喝茶,表情十分惬意,消息是他让锦衣卫故意放出去,加上工坊突然出售鸟铳,有心人一定怀疑。官府将鸟铳便宜卖给他,毕竟现在大明朝廷贪污腐败成风,东林党人更是变本加厉,根本没人相信,朝廷会做赔本买卖。戴全走到掌柜身边,小心翼翼说,“掌柜,广告纸已全部发出去,但我始终不明白,工坊花大价钱打出广告,究竟有什么用?”
“反正能卖货挣钱,你操哪门子的心。”
王凌没好气怼了一句,戴管事做事认真,而且不贪财,就是一根筋死脑筋。戴全皱着眉头,刚想开口再劝,但不知道说什么?此时,门外走进瘦小男子,王凌仔细一看竟是胡三,这厮不在家反省,没事跑到工坊干什么,他感觉一头雾水。胡三跑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掌柜的,请您念在往日情分上,看在我为工坊做牛做马功劳。请您再我一次机会,让我洗心革面,以后再也不敢喝酒误事。”
说完,胡三头磕在地上,直接不起来。原来这家伙是过来求情,王凌心里有些犹豫,他不是冷酷无情的人,毕竟胡三还是有功劳。虽然也被忽悠过,但最起码一起同甘共苦,否则也不会让其回家反省,而是直接丢给他一笔银子,让他直接滚蛋了。戴全看不下去,也跟着恳请说,“掌柜,请念在他往日功劳上,就原谅他一次。”
“掌柜的,这几日我茶饭不思,天天暗自后悔,自己当时犯下大错,当误铁矿大事。您将重要责任托付,我竟然萎靡放纵,实在是太不应该。”
胡三以头触地,连忙恳请说道。戴管事已经求情了,如果王凌依旧绷着脸不放,会让手下一帮人寒心,感觉他冷酷无情,太不近人情,说不定以后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见此情景,王凌借坡下驴说,“既然戴管事帮你求情,这次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但管事你不能再当,就做个代班,先跟着戴全,让他给安排差事干干。”
“啊……”胡三抬起头,语气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掌柜竟将他一撸到底,一点旧情也不念。作为管理者首先要恩威并施,有功就赏,有错就罚,胡三既然犯下大错,让他回家反省。他现在不请自来,肯定要继续给予重责,不能让他喝酒误事的事,不了了之。“胡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感谢,掌柜的大人大量。”
戴全在一旁看的有些着急,直接出言责备说道。胡三这才猛然惊醒,连忙说,“谢掌柜大恩大德,给予属下改过自新机会,以后我不敢喝酒误事,再也不敢去青楼。”
王凌挥了挥手说,“既然改过自新,以后就好好干活。”
胡三点点头,跟在戴全身后转身离开,但在他离开的一霎那间,王凌却看到一丝怨毒眼神。不过这个眼神却一闪而逝,让他心中咯噔一声,莫非胡三回来并不简单。王凌坐在窗台,望着胡三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