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废铁开始冶炼。胡三在旁边紧张兮兮盯着火炉,亲眼见工匠将生锈的铁料,投入火焰汹涌的铁炉中。他紧紧握住拳头,工坊成败在此一举。万一废铁料炼出农具不合格,王家工坊瞬间可以关门大吉,巨额债务是悬在众人头上一把利刃,随时毁灭工坊一切。危机伴随巨大利润,如果废铁炼化成功,农具成本降低一半,工坊利润虽然微薄,但大家有利润空间可赚,多少还能坚持下去,一群人不至于喝西北风。许多工匠已经双手合十,向诸方神佛祈祷,刚找到心疼工匠的东家,千万不能让工坊倒闭。王凌则坐在一旁闲亭看步,悠哉悠哉端起茶杯,咀嚼口中清香的茶水,他已经利用后世知识改造炉子,提高铁炉密封性。炉内温度上升到一千四百摄氏度,废铁料的熔点在一千三百五十度,重新炼化废铁绝没问题。戴全忙的灰头土脸,努力稳定心神,右手用力拉开炉门,鲜红铁汁瞬间灌入,事先准备好的磨具中,用层层铁砂覆盖。半刻钟后,工匠激动扒开模具上铁沙,露出黝黑的农具外形。“成了,真的炼出农具。”
四周工匠欢欣鼓舞,谁也没想到生锈的废铁,经过回炉后,竟然真的锻造出铁器。此刻众人内心无比激动,上百号工匠目光齐刷刷看向掌柜,眼神充满佩服神色,谁也没想到年轻的掌柜,竟能化腐朽为神奇,真的创造奇迹。对于他们这些老实巴交工匠,半辈子和铁炉打交道,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胡三呆呆的望着王凌,他支愣着脑袋,打破头皮也想不通。曾经那个脾气暴躁,性格莽撞的王凌,怎么现在变得沉着冷静,肚子仿佛装着无数鬼点子,总能让人膛目结舌。戴全和工坊打了数年交道,今天总算开眼了,掌柜哪里不懂炼铁,随便出言指点一下,就让众人叹为观止。感受众工匠崇拜目光,王凌压抑不住心中得意,这些都是后世初中物理化学知识,当真是学好数理化,走便天下都不怕。现在是打垮陈家关键时刻,眼下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必须乘胜追击。一定把陈氏父子彻底干翻在地,不能给敌人缓和时机,趁着大好势头,将南京城铁器市场收入囊肿,再也没有陈家立锥之地。思即此处,王凌立刻板着脸,忍不住朝面前热火朝天众人,当头浇下一盆凉水。大声喝斥,“现在还愣着干什么,陈家工坊还有最后一口气,现在还不是庆祝时候,一定要趁机抢占市场,不能给对手喘息机会,立刻马上干活。”
众工匠闻言立即做鸟兽散去,戴全颇不适应,一向懒散的王掌柜,怎么突然之间杀气腾腾?“泼皮掌柜,怎么说变就变。”
胡三缩着脑袋,慌忙招呼伙计,将农具装上牛车,朝郊区方向贩卖。贩卖铁器牛车刚一出现,被路边等候已久村民团团围住,每个人用箩筐拎着废铁,有机灵村民专门从四里八乡,专门收废铁换农具,倒卖到更远地方。一车农具,不到半个时辰卖个精光,很多村民打听,什么时候再来,胡三现在对王掌柜套路,简直佩服五体投地,看来发财致富不远了。……天空乌云密布,天地间一片阴霾,像是一个巨大蒸笼,带着难以言表闷热。陈家工坊,已经数日未有订单,工坊工匠慵懒聚在一起,不是下棋,就是吹牛打屁。陈登得到管家通知,连忙从衙门急匆匆赶回自家工坊,差点以为走错门。偌大的作坊院子空荡荡,三三两两工匠坐在一起坎大山,打造铁料的炉子荒废,落下厚厚一层灰土。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走错地方,眼前还是曾经人声鼎沸,生意繁忙的陈家工坊,怎么半个月没来就大变样。陈掌柜双眼暗淡无光,最近眼看作坊生意急速下降,急火攻心嘴上长出许多血泡,痛得他话都说不利索。最近他拼着老命跑遍半个城区,寻找以前老主顾试图买个人情,生意还是丝毫未起色。陈登差点吓晕过去,焦急的询问,“管事怎么回事,怎么工坊生意差成这样,我看走了不少工匠。”
陈掌柜耷拉着脑袋,满面愁容解释,“公子自从王家工坊开业,工坊生意被抢了大半,现在工匠几日不开工,很多人嫌弃没工钱,开始纷纷出去另谋出路。”
陈登仔细打量四周院落,见确实消失许多熟面孔,剩下的工匠也跃跃欲试,如果作坊再不开工,剩下的人估计也要人走茶空。“陈家铁器作坊 ,绝不能倒闭。”
陈登闻言脸色苍白,身体无力瘫坐在凳子上,陈掌柜感觉不对,连忙上前搀扶。陈登心中五味杂陈,罪魁祸首是他无意中注下过错,破口大骂,“王凌,又是王凌这王八蛋,早知道这小子有这么大能量,当初打死也不该把货物赊欠。完了,完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上了泼皮王凌的当。”
印象中这小子向来是呆头呆脑,属于一根筋的傻冒,怎么现在就突然之间,面貌大变,不但受到王以胤老家伙重用。而且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父亲肯定已经知道,会不会揍死他,他不敢想,现在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挽救作坊生意。否则,他们父子在南京城,混迹这么多年什么也不是,这些年仗着手中权利,作下不少荒唐事,那些背后大佬,会像抛弃的臭虫一样,把他们一脚踹走。“现在只有田浪公子能救他,必须去找田公子。”
陈登打定注意,顾不上收拾作坊烂摊子,连忙快马加鞭的朝城西田府方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