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选好后,紧随而来的小枝指挥着丫鬟婆子将薛婉婷的东西入了院子的小库房。院子虽然不大,但薛婉婷和小枝二人居住是顶够了的。薛婉婷索性也不再让小枝住在外间,自己选了一间,便让小枝去挑自己喜欢的,住下便是。齐王此番进了宫,没个些许时日是回不来的,李嬷嬷也不在,没有人管这些,小健子既然主动投诚,便也不会多言。天色渐黑,今日刚到王府,各小院的小厨房还未使用,是以膳食都是由大厨房统一准备,然后再派人送至各处。久违的南安吃食加之舟车劳顿,薛婉婷难得地添了饭。“你也累了,吃完饭便下去休息吧。”
薛婉婷道。小枝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南安的东西可真好吃,好多我都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今日还能吃到呢!”
“嗯,确实是还不错,以后得了闲,咱们一起去街上瞧瞧,也品尝一下这南安的美食可好?”
听薛婉婷这么一说,小枝顿时眸中一亮:“嗯嗯,那姐姐不要忘了。”
见小枝一副贪吃的模样,薛婉婷忍不住笑了出声:“放心啊,姐姐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吃完饭,小枝招呼着婆子打了水,待薛婉婷洗漱完毕,便听话地下去休息了。终于到了后半夜,打更的声音刚过,原本已经熟睡的薛婉婷却是猛地睁开了双眼。洗漱后她本就穿了深色的衣衫,这下倒是方便,只是随意地拿起头绳将自己的头发扎起,又裹上一件深色的外衣,便出了门。南安的冬夜不比云中,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却是冷不刺骨。薛婉婷任由夜风刮在脸上,此时她的面容沉重,就好似心中有万般解不开的愁绪,就连直直朝着墙边走过去的双腿也好似被注了铅。纤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墙面,薛婉婷的眸中终究是带上了些许微红和湿润。只见她红唇几经张合,吐出缕缕白气,手掌用力,整个人一跃而起,轻松地便越过了墙体。落地,不过是一墙之隔,却是犹如天地。隔壁院子的光亮,足以让薛婉婷看清眼前院子的破败。这是忠义大将军府啊!她的家啊!脚步愈发沉重,她生于这座宅子,长于这座宅子,这座宅子承载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也承载了她父亲的所有荣耀宠辱。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堂,看着正堂上歪斜在地的牌匾,薛婉婷眸中隐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这块牌面乃是父亲亲手所提,那年她顽皮,不想读书,拿着笔给正在午休的老师画上了两撇胡须,后被老师告至父亲处,父亲气极,便提着家法将她追得满府乱窜。这件事情后,父亲好生给她讲了许多道理,最后写下“明理知行”,那时她似懂非懂,却也每每在想要顽皮时,想到这四个字。想到父亲的语重心长,便也学着父亲的模样静了下来。越过满厅东倒西歪的桌椅,薛婉婷蹲下身子,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红色的木匾上已经布满灰尘和蛛网,薛婉婷的手掌在那几个金色大字上来回用力地擦拭。“父亲,我回来了……”短短的一句好,却又胜过千言万语,薛婉婷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云中走回南安的路实在是太远了些,她走了好久,也让父亲等了好久。牌匾总算干净,薛婉婷一手拿着火折子,单手提着牌匾,体中内力流转,脚下轻点,提着牌匾,将牌匾挂回了原处。看着牌匾,薛婉婷新潮起伏跌宕,昔日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没有变过,父亲还是那个严厉又慈爱的父亲,而她也还是那个顽劣与听话的孩子。父亲就坐在堂上,朝她招手,父亲笑得是那样的慈祥。“父亲,我又要走了,改日再来陪您说话,弟弟也回来了,我和他约好了今夜碰面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薛婉婷不由得笑了笑,“不过您不用担心,现在我们俩相处得很好。”
话罢,薛婉婷留恋地看了看四周,便提步转身离开。这个地方有她的灭族仇人,这个地方让她有了仇恨,可这个地方却也有着那样爱她的父亲,她又对这个让她仇恨的地方充满了爱,矛盾且又复杂。那些仇恨她要报复,那些爱她又想要守护……薛婉婷到达与薛明善约定好的地点时,薛明善已经等在了那里。薛婉婷快步上前,未打招呼便抓着薛明善的袖子上下摸了摸。“衣服都有些湿,等了许久了?”
薛婉婷的语气略带责怪:“不是约好了时辰的吗?为何早来了?”
薛明善一把扯过薛婉婷拉着他衣袖的手,放在掌中不放。“现在也还未到时辰,姐姐不也来了,要是我准时了,岂不是姐姐便要在这等了。”
薛婉婷扯出被薛明善握住的手,笑嗔道:“你是越发爱贫嘴了!”
薛明善看着空出的手掌,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随即笑着看向薛婉婷:“心之所想,天大地大,姐姐最大。”
薛婉婷刚想说些什么,只听一旁一声轻咳。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人,何二郎一时间有些尴尬,呵呵两声:“姑娘、主子,时间不早了,咱们需得抓紧些才好。”
说完,心中又有些不安,他只顾着考虑大局,一时间却忘了站在他面前的二人的身份和手段的狠辣。看出了何二郎的不安,薛婉婷朝薛明善使了个眼色。薛明善得意,开口说道:“姐姐将你送来我这里还真是送对了,你考虑得很是周到。”
待薛明善说完,薛婉婷又才开口:“干得不错,说得也很对,走吧,正事要紧!”
何二郎心头一舒,越发庆幸当初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