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肩上落下的披风将薛婉婷的思绪拉了回来,转身看向站在她身后消瘦却也挺拔的少年。是的,少年身形消瘦,却挺拔得如同崖壁上的松柏,苍劲而又充满韧劲。少年的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笑意,就连那拉长的眼尾也带着足以温暖她心的暖意……薛婉婷的嘴角止不住扬起,任由着少年为她系上披风。她的弟弟长大了,明明未满十三岁的年纪,却已经比她高上了半个头,她须得要仰头才能与其对视。这几日薛婉婷过得极为舒适,所有的仇恨和烦恼都被暂时压制,着这里没有阿谀奉承,没有谨小慎微。她与薛明善两人就那样如寻常农家姐弟般过着最为平常的日子。农家小院虽然简陋却也五脏俱全,薛明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得一手南安的美食,做得相当地道,不过短短半月,薛婉婷竟觉得自己都圆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得苏畅,身体的疼痛的频率也明显减少了,胸口处常年纠缠的刺痛也有所缓解,每每发作时也不用她要用尽全力去压制了。薛明善将薛婉婷扶着坐下,随即也坐在了一旁:“这是水晶糕,嫡姐快尝尝,可还地道。”
眼前的水晶糕晶莹剔透,糕体的中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绿,看着便令人食欲大动。薛婉婷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葡萄的清甜瞬间在口中弥漫,味道当真是极好极为地道的。“味道极好。”
薛婉婷赞叹道,眼神微动,将手中糕点放在碟中,笑道:“为姐竟不知你如此擅厨?”
薛明善腼腆一笑,视线扫过薛婉婷咬过的那块水晶糕:“嫡姐喜欢的,我都一一记住着的。”
说着便将桌子上放着的药碗端起,盛起一勺:“温度刚好。”
看着黑漆漆的药碗,薛婉婷难得的微微皱了皱眉头,自己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没有那么苦,先前口中残留的葡萄清香还在,将原本极苦的味道减半。薛婉婷看向薛明善,鼻头有些发酸,这些年常年与苦药作伴,这药虽苦,于她而言也不给过平平,只是亲人在侧,一时间竟也想要松懈片刻。“都不到十三岁,竟长得这般高了。”
薛婉婷接过薛明善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嘴角,看着就是连坐着都比她要高上许多的薛明善说道。薛明善眸色跳动,眼中仿佛有光:“我已满十五,来年的五月初五便满十六了。”
“啊?”
薛婉婷愣住,要是她没有记错,薛明善今年也不过十三,怎么就成十五了?薛明善唇角上扬:“当年父亲为了保护我,隐瞒了我的真实年纪,对外将我的年纪说小了两岁。”
说到这,薛明善仿佛很是懊恼:“小时候长得慢,明明只是比嫡姐小了不到两岁的年纪,却比嫡姐你矮上许多。”
见薛明善的模样,薛婉婷暗笑。几年时间不见,薛明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长着,她以为会有些不同的。如今看来,薛明善还是那个从前的薛明善,是她的弟弟,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薛婉婷的和薛明善都没有问及对方这几年的事情,不是刻意不问,而是再次相逢,他们的心中只剩下对重逢的喜悦,再无其他。薛婉婷揉了揉薛明善头顶的头发,算了算了,不管薛明善现在是十三还是十五,总归都大不过她,她都是姐姐便是了。薛明善眼睛微微眯起,朝着薛婉婷靠了靠过去,似乎对于薛婉婷的举动很是欢喜。“在过几日你便送我回齐王府吧。”
薛明善一愣,某种划过一丝不知名的东西,语气轻缓:“齐王腿疾难愈,与皇位注定无缘,对姐姐的计划无益,姐姐无需再委屈自己。”
何况现在不是有他了吗?难道嫡姐认为他连一个双腿残疾,被流放苦寒之地的王爷都比不上吗?薛明善心头犹如被什么东西堵塞,烦闷得想要发狂。薛婉婷察觉到薛明善的僵硬,轻抚着薛明善的头发,她又何尝想继续整日带着面具与人周旋?上一世,齐王不仅治好了腿疾,更是带着大军和先帝的圣旨杀回南安,且一路上多城主动归降,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但这些她却无法开口。薛婉婷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可要是一切都如上一世一般,那她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同着齐王杀回南安。“薛明善……”薛婉婷叹了口气,“我是不会跟着你回北朝的。”
“我知道。”
薛明善悠悠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齐王府我也是一定要回去的。”
薛婉婷继续说道。薛明善掌心用力收紧,一个双腿被废的残疾王爷,到底是什么让他的姐姐非要回去不可?突然,只见薛明善眸中杀意瞬间涌动!他想起来了,他曾听大将军府上的几个丫鬟私下说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时候南安只要见过齐王的人皆是如此夸赞。再后来,齐王双腿被废,被南帝赶到了云中,这句话便开始用来形容靖王肖奕恒了。萧奕恒是父亲薛定远亲自教习的,平日里有事没事都是待在将军府的。那时他便对萧奕恒看不上眼,整日里装得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却总是“不经意”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偏偏他的父亲和嫡姐就是看不清,曾经他与薛婉婷不睦,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女人大多识人不清,往往容易被假象所蒙蔽,看不清最好的便在自己的身边,却偏要去追逐内心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不过没关系,他会让他的嫡姐看清的……